此時的夏老三,正端著槍,站在硝煙漸漸散去的武昌城樓上,眺望著濃煙滾滾的長江江面。
湖北水師的三艘炮艇,剛剛駛離了江岸炮臺的射程,可仍然有兩艘鐵甲艦,遊弋在武昌城邊上。那是英國的武裝護航艦,正在以保護僑民的名義,阻礙著武昌城內的義軍跨江進逼漢口。
夏老三知道,漢口和漢陽,張彪的大清帝國新式陸軍第八鎮,正在驚慌失措之後,緩緩聚攏。逃離武昌提督衙門之後,張彪只能在漢口重整軍隊了,如果你不能捲土重來,那麼他這個湖北提督的職位,就岌岌可危了。
夏老三望了望遠處龜山上豎著的鐵血十八星旗,學著旁人的樣子,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紙菸。
這是夜戰時,拿著提神的玩意兒。
從昨天臨天黑時到現在,他,和這些義軍們,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夏老三望著武昌甕城內高舉著雙手跪地求饒計程車兵,他們和自己身上一樣,穿著一樣的藏青色軍服,瞧上去,還有些人似乎面熟,指不定就是哪次會操的時候,打過照面的。
昨天白天,他們還是跟夏老三一樣,扛著槍,打著軍體拳,宣誓成為大清帝國扞衛者。
而今天,扞衛者已經跪地求饒了,夏老三們,卻已經站在了歷史的風口浪尖上。
夏老三被紙菸嗆得直咳嗽,他緩緩走下城門樓,馬雲卿正在和一杆子革命黨人討論著什麼。
這一屋子的人,夏老三實在分辨不出,到底誰跟誰是一個黨派的,誰跟誰是不對付的。
反正,此時此刻,他們都擁有了一個統一的雙面名詞。
清廷稱之為:“亂黨”。
而且他們自稱為:“革命黨人”。
馬雲卿還沒來得及推薦夏老三加入同盟會,但是夏老三已經是“革命黨人”了,他還是心中莫名驕傲的。
馬雲卿此時已經熬紅了眼,攻佔總督府的戰鬥是他親自指揮的,湖北總督瑞澄倒是頑強的很,一直堅持到了最後一刻,才炸開後牆坐船逃往了漢陽。
湖北總督瑞澄,湖北提督張彪,已經分別到達了漢口和漢陽,他們都在竭盡全力地組織著反撲的兵力,這讓馬雲卿和一眾起義新軍的將領們始終夜不能寐。
雖然那群書呆子們已經在歡慶勝利了,可是對他們這些帶兵的人來說,這還遠遠沒有到時候呢!
馬雲卿狠狠地撂下了手中的短棍,扔在了軍事地圖上,“我們佔了楚望臺武昌軍械庫),可糧倉卻在漢陽!如今洋人的船就攔在武昌碼頭,死活不放我們過去,這麼拖下去,最遲後天,張彪就能領兵再打回來!”
劉公不懂軍事,但他卻明白革命不能只靠嘴皮子。
如今武昌城雖然拿下了,卻多少是有些僥倖的。放眼看去這一屋子人,各個都是殺才,卻並沒有一個能夠高瞻遠矚籌謀劃策的將才。
更不用說還缺一個能夠鎮得住場子的最高統帥了。
即使劉公也不行。
他是共進會的領袖,可眼下這一屋子人裡,少說也有分屬四、五個黨派的起義領袖在,無論聲望、軍威,都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站出做決策,而無人敢反對的。
七嘴八舌,終究弄不成事,連著一個時辰的會議,打漢口、打漢陽、固守,三選一的方案居然都定不下來。
劉公不由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麼弄,怕是要前功盡棄的。
劉公朝著馬雲卿使了眼色,兩人站出屋子來,小聲交流了起來。
“雲卿,這麼弄,怕是要耽擱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