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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寶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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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元會之後,城東的鐘山就奼紫嫣紅不停歇的熱鬧起來。起先是鵝黃色的迎春花夾雜著還帶著冰雪氣的新綠,顫顫的開放,又落成春泥。然後是,茂密繁重的山櫻樹、一簇簇濃鬱的開著。進出京城的路人遠遠望去,好像鐘山上下了一場厚重的雪。仔細一看,才發現竟有些淡淡的粉色。山櫻花落得差不多時,會發現山裡稀稀落落的清寂得彷彿枯枝一樣的樹木忽然含上了粉紅色的花蕾,在光禿禿的枝上越發的耀眼,突一夜之間,全部怒放起來。春神桃花開了,滿山的綠樹春花被映得黯然失色。鐘山的春天是百姓的春天,待到鐘山的桃花謝了,即使還有漫山的杜鵑還在盛開,百姓也不再有賞春之心,一年的春忙時節到了。

而此時,建康城裡春自昂然,那是貴人們的春天。縱使江南的應季花木已自凋零,自家園林裡還有外方移植過來的珍奇花木依然開放。縱使蒲桃酒已過季,自然有新釀的蜜槐酒成為遊園賞春的佐物。縱使終有紅落綠汙美人老去之時,外郡自會送來新季的時鮮花果美人來補。建康城裡,天天有遊園會,處處有賞春宴,家家門前牲車簇簇。滿城花薰繚繞,酒香醉人,詩文朗朗、長歌陣陣、雅樂飄飄。江南四月本是暮春,暮春原來是最喧囂的紅塵。

而與統治這紅塵俗界的皇宮僅一街之隔處,就是了卻紅塵的佛家廟宇。想是,神界與俗世,神佛與眾生,然或,主與奴,愚與智,惡與善,凡兩極事物,林林總總,原也只有數步之遙。

距離皇宮數步的這座寶剎,倚山臨湖、巍峨龐大,其內殿宇重重、寶塔聳立。正南位上,三解脫山門高曠,正門楣青石上書三個大字—同泰寺,乃當今皇帝禦筆所寫。其裡有殿宇七重,房屋兩百四十間。其內各主殿牌匾俱出自於紫金光祿大夫南昌嗣公王騫手筆。

同泰寺氣象恢宏,所見之人都雲絕當得起天下第一寶剎尊譽。只是這第一寶剎四字竟有些許不祥之意。因上一座被天下人譽為第一寶剎的洛陽永寧寺,六年前毀於天火。不管怎樣,皇家廟宇同泰寺坐鎮江南,普渡眾生,規模氣度儼然是一座佛界的紫陽宮。紫陽宮之主是上天之子,同泰寺主持是佛家之奴。可這奴位比天子位更加誘人,乃至天子願棄皇位而數次捨身為奴。嘆天子只有一位,而三寶奴僅在江南就有十數萬眾。就是在這同泰寺,大德僧奴,首座僧奴,受戒僧奴,乃至下等沙彌、雜役寺奴,上上下下也有數百人。

這一日,正是四月初七,還有一日便是佛誕。同泰寺的僧眾們如往日一樣聽晨鐘而起,洗沐,誦念晨課,進齋。然後有職僧人去往正殿各司其職,主事僧眾打理準備明日所用諸物,餘者僧眾也分批灑掃各院。在正殿大雄寶殿前身還有兩個主殿,一為大佛殿,供奉眾菩薩;一為天王殿,供奉四天王。

大佛殿,置於大雄寶殿前身,天王殿後身,是一座二層的寶樓。雕廊畫壁,簷牙高啄。樓前的內院,雖說不及寶殿正院極目朗闊,也自清爽疏雅。院中有幾名小沙彌正拿著拂塵、掃帚分塊打掃。

“晏師弟。”一個身形肥圓的小沙彌邊擦拭香爐邊引頸對著東南角落裡叫著。院中東南角落密集錯落的長了三顆樹,樹木正逢花期,滿樹花朵盛開。只是奇怪樹上的花朵竟有七色,深淺交雜,落地的殘花卻是清一色的霜白。偏昨天下了一陣細雨,落花又沾染了泥土,又被香客踏賞,更加得泥濘難清。一名身形細瘦的小沙彌正蹲著用蒿草掃帚細細的清理,聽到有人叫他,才起身整理僧衣後施禮答道:“師兄有何事?”

胖沙彌道:“明日皇上要來講經,你是行孫禮,臣禮,還是僧禮呢?”

被稱作晏的小沙彌不答,只是低眉施一答禮,繼續清掃落花。

這小沙彌正是修行中的皇孫厭。出家即為捨身,皇孫已為佛奴。他同樣穿染汙衣,住葛帳,吃粗齋,誦經念課,勞作侍佛。然而,即使他看起來已很像自幼出家的普通沙彌,卻仍然是同泰寺最特殊的一個。

首先,他的法名很奇特。他入寺之時,所拜的依止師並沒有依據寺中輩份為他命名,而是取了俗家乳名的同音字為他法名。再者,他卻並未剃度。剃度之制,乃皇帝與先聖寶志大士所定,後南北廟宇均以剃度為僧人修行之始,意為了斷塵緣。厭在入寺之時本也按制剃度,但他一見剃刀就不停哭泣。當時其依止師便嘆道,凡事勉強便是不該,也就罷了。不過,後來不知哪位師兄弟出於護法抑或是嫉妒,竟在夜間偷偷剪去了他的大半頭發。所以如今只剩下剛及肩的殘發。他便終日束起,再戴個僧帽掩蓋起來。

再有就是,他沒有執戒。寺中沙彌只要過了十歲,就該執戒。其實沙彌不算是真正修行之人,僅高於寺廟雜役奴。只有真正的執戒才能意味著向著皈依三寶的路途邁進。厭如今只如寺中雜役一樣執十戒,而未開始執具足戒。只有二百六十條具足戒全部執行,且滿十六歲,再透過依止師和有職僧侶的考核,方算正式皈依三寶,皈依僧、法、佛,成為真正的佛家比丘。然後才是真正的修行侍佛,度眾生,解苦厄,求死後涅磐轉生,甚至大徹大悟,去往西天極樂淨土。

因個人資質不同,所持戒程度不同,晉升的時間自然有先後。小沙彌晏顯然被認為資質平庸,時日尚淺,所以只能斥在法門之外。不過,他自己似乎並不以為意。只是不知,這不在意,是離佛家境界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晏師弟。”胖沙彌又叫他。

這次,厭連頭也沒有抬,只認真的清掃落花。樹根處窩著的一團花泥,怎麼都掃不出來,索性蹲下用手慢慢清理。

“晏師弟,皇太子到底長得什麼樣?都說好像天上的神仙似的。”

厭依然不理,胖沙彌似乎也習以為常,仍繼續說道:“明日,這院子只給宗室打坐聽經用。到時你要能溜進來,在家時的兄弟就都能看到了。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我是不願意再看到老子老孃,見了說什麼呢。難不成問他們為什麼家裡兄弟六個,就窮得不夠我的口糧,偏把我舍到廟裡吃齋。”

遠處一個管事青年僧人責道:“少說些閑話,多動些手腳。今天要把這院子清理幹淨,鋪好紅氍,支好帷帳,掛上經幡。活多著呢,還不手腳快些。一會兒,王公們在前殿上完香,說不準就來看看地方。”

厭聽聞身體微微一僵,終出聲問道:“師兄是說,今日就會有王公來嗎?”管事僧人答稱是。

厭慌忙起身,胡亂施一禮道:“師兄,小僧可否迴避?”

話音未落,就聽佛殿東角門似有人進院,只聽身後腳步聲紛紛亂,似乎來人不在少數。厭更急了,也等不及管事僧回答,抱著掃帚低頭就要搶步離開。沒想到未走幾步,慌張中竟與一群人照面相逢,同時一陣香風撲鼻而來。

厭瞥到是幾名貴族子弟擁簇著兩位金冠玉簪、闊袖錦衫的少年。寺內一位高職僧侶正在側畔陪同引導。厭認出兩者中年少者正是已故四王叔南康簡王第六子安樂侯義理,義理同他一樣是遺腹子,年長他兩歲。而另外一位稍年長些少年也看著面熟。

厭忙低頭,只聽安樂侯義理斥道:“佛門中人,竟這等浮躁莽撞。”

厭知義理並未認出他,忙低頭合十行禮,正要轉身離去。卻聽另一個聲音叫道:“站住!”厭只得站住。這聲音又道:“你們看這小和尚可有些怪氣?”

正說著,聽到東門又一陣腳步聲。一位濃眉星目、頭戴金冠,身穿窄袖錦袍的少年,帶著從伴與數個家奴威風凜凜的大步走來。厭只瞟一眼,就將頭埋得更低了。因這人可是見過數面的熟人,他正是六王叔邵陵王最鐘愛的次子永安侯蕭確。

蕭確未及站定就笑道:“兄長,您找樂子怎麼找到小沙彌身上了。”

厭猛然想起,義理身旁另外一人莫不就是六王叔的世子汝南侯蕭堅。

汝南侯蕭堅此時卻笑對左右道:“吾家狂人到了,你們的佩劍都放好了,別又被他侮稱和尚跨刀。”眾人都一笑。

安樂侯義理道:“堂兄,怎好在佛門笑談僧人。”

蕭確打趣義理道:“好個夫子。”又對蕭義理從伴名蔣歆說:“蔣郎作為老莊門徒,卻守著安樂侯這個孔門儒生,可否憋悶?”蔣歆笑而不答。

蕭堅道:“你們都夠叫人氣悶,放眼天下,大概只有東宮的學究王公們比你們更悶些。釋佛都說人生苦短,人身難得,何不及時享樂。”

厭聽他們說笑,卻注意到引導僧人已經帶領院內打掃沙彌迴避了。想還不如混在當中,暗自後悔不疊。遂腳下悄悄挪步,試圖溜走。卻被汝南侯蕭堅看到,又叫住他,對左右道:“你們看這小沙彌是不是奇怪。”眾人都注目而視。厭臉漲得通紅,恨不得馬上鑽進地縫去。

永安侯蕭確道:“小師傅,你這鬢角可是奇怪。你將帽子脫掉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