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王忙轉頭看時,不由怔住了。
馮廷諤出招狠準,縱橫開闔之際,如江濤澎湃,激浪高卷,兇悍得似要將對手即刻吞沒;景辭一劍在手,素衣宛若席捲於驚濤駭浪間,卻順著濤峰浪尖流轉,看似驚險之極,偏偏次次擦身而過,甚至不曾濺濕半分衣角……
他的招式並不狠辣,守多攻少,閑淡應對之際,甚至有幾分跟他本人相似的遺世獨立般的清冷。
馮廷諤明知蕭瀟等尚在一旁,一旦同時動手,郢王等只怕難以抵擋。心急之下,他出招更是迅疾,如暴雨般瓢潑而至,要將景辭立斃刀下。
景辭被他逼得連連後退,直至退至宮牆處,退無可退,竟在暴雨般的刀芒襲至自己肌膚之前縱身而起,雙足抵於牆面,清冷劍鋒幽幽流動,如一縷細泉在暴雨間逆向穿梭,然後在距離馮廷諤不到半尺處驀地大亮,如陽光下的璀璨雪瀑,眩目而淩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紮向馮廷諤。
馮廷諤的刀鋒從景辭身側擦過,但景辭的寶劍卻差點將馮廷諤整體胳膊卸下。
馮廷諤手中的單刀落地,“當啷”一聲,宣告了他的慘敗。
郢王等無法置信,馮廷諤自己也看著地上的刀呆住了,似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
景辭翩然落地,衣衫上竟無半星血跡。他的劍尖指向馮廷諤,依然聲音清淡,“你殺害先帝之時,便該想到今日!”
馮廷諤嗓子幹澀得變了調,“真沒想到,你竟將一身武藝才識隱藏得這麼好!你……才是最該坐上那個位置的!”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卻已看向了那邊帶著人馬趕來接應的均王。
他的聲音抬得頗高,足以讓均王在混亂中聽清。
蕭瀟皺眉,喝道:“你為虎作倀,惡貫滿盈,如今死到臨頭,還要挑撥幾句才甘心嗎?”
他的劍終於出鞘,卻先襲向郢王。
郢王時常隨梁帝徵戰,身手也不弱,連忙抵住,卻也喝道:“若其他兄弟有景辭這樣的才識,要來爭這個位置,我認!憑什麼博王擺出副賢德模樣便能收複人心!憑什麼均王這軟蛋也敢跟我爭!不是我無情,是你們太沒用!”
均王揮手令部屬上前幫忙,負手道:“朱友圭,我的確沒用。但我再沒用,也不能坐視你弒父奪位,喪盡天良!”
皇宮中依然混亂不堪,均王所帶人手雖然不多,但要聯合景辭、蕭瀟等人對付郢王一行人,已是綽綽有餘。
郢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馮廷諤在景辭的進逼下左支右絀,根本無力招架,更別說相援郢王了。
郢王受了幾處傷,眼見得岌岌可危之際,宮門外忽傳來急促馬蹄聲,越來越近,轟然如雷鳴。
均王、蕭瀟等急忙向外看去時,甲冑鮮明的一支禁衛軍已策馬沖到宮門前,馮廷諤已高聲喊道:“護駕!快護駕!”
馬蹄疾沖而至,打鬥的人群立時被疾馳而來的鐵騎沖亂,當先幾名將校迎著景辭的劍鋒,拼死趕到郢王、馮廷諤身畔,將他們團團圍護於中央,提刀執戟迎向均王一行人。
郢王死裡逃生,抹了把冷汗,已笑了起來,“朱友楨,你找人幫你謀劃得再周密又有何用?豈不知朕早料到或許有一天也有人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朕,特地調出一支禁衛軍去幫著鎮守京城,卻和他們約定,一旦宮中傳出烽煙號令,即刻拔營前來相援!宮裡那些逆賊不過遊兵散勇而已,又如何與朕千餘精兵相比?賢弟,功敗垂成的滋味如何?”刀
第四卷 蟠龍劫 扶劍歸去共從容二五八)【大結局】
均王面色發白,卻還鎮靜,只嘆道:“朱友圭,你這些算計人心的才幹,用在正道上多好!”
郢王道:“什麼正道歪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今日之後,你和景辭,還有你們這些人,都會是萬世唾罵的叛黨奸賊,斷子絕孫!”
他揚手喝道:“眾兒郎們,誅殺叛賊者,人人皆有重賞!誅殺均王、端侯者,封侯爵,食邑千戶,賞金萬兩!”
眾人摩拳擦掌,一齊應諾,立時勒馬沖入宮門。
均王變色之際,景辭已迅速躍到他跟前,拉過他往後撤去,同時喝命:“退後百步!”
被景辭等挑選來的隨從都是射手不凡之輩,聞他一聲令下,立時向後飛快退去。
郢王詫異,笑道:“你們以為宮中還有人能救你們?別做夢了……”
話未了,只聞景辭喝道:“放箭!”
兩邊黑黢黢的灌木中、屋頂上,頓時探出數十張強弓,但見飛矢如急雨,迅速射向宮門。
應命前來救援的禁衛軍雖多,都是策馬而來。永安門並非正門,尋常看著雖還寬敞,但何嘗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交戰之所?數馬並行便覺逼仄。故而只有數十騎當先馳入,其他大隊人馬尚擁堵於宮門之外,未及進入。隱於暗處的弓箭手接連幾輪密集箭雨射下,已入宮的那些禁衛,有人躲避,有人抵擋,有人中箭落馬,所乘馬匹進退失據,擠作一團;後面的騎兵不知前面情況,一時止不住身形,只顧撞向前方,頓時混亂不堪,甚至有自相踐踏而死的。
郢王大驚,領頭的統領也急忙退後,傳令整頓人馬。
好容易平息混亂,郢王待要再命人先去拔除隱於暗處的弓箭手時,忽聽得外面殺聲震天,喊叫連連,竟似這支禁衛軍正被人從外圍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