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永福推門進去,跺跺腳剁掉肩膀和頭頂上的積雪,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過去簡單地扒了兩下就坐了下來。
在此處過夜的是兩個衣著還算考究的年輕人,黑衣的那個正在專心料理手中的動物,而那白衣的那個則是正好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好俊的年輕人。史永福在心裡驚嘆了一聲,隨後他就看出這人的臉色並不好看,像是得了重病。
“打擾了。”
他沒有多管閑事的愛好,將自己的行裝安置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又從別處扒了點前人留下的稻草過來就打算和衣而臥。
白日走了一整天路的疲乏令他,可睡到一半那邊烤山雞的香味飄過來,實在是勾人得厲害。
“我就不用了。”
他悄悄睜開眼睛,看到那白衣人一副沒什麼胃口的樣子推拒了黑衣人遞來的炙烤山雞,在心中暗暗感慨,有的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過了會,那白衣人居然主動叫了他,“您還醒著嗎?”
他試圖裝睡,但不知是他哪裡露出了破綻,那白衣人一副篤定的樣子,只得翻身坐起,“有事嗎?”
“您用過晚飯了嗎?”
在外漂泊這麼久,他哪裡不知道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有時候送上門的不一定是好事,連連擺手推拒,“我先前啃過幹糧了,不餓不餓。”
他這樣說完,胃裡就極其不賣面子地響了一聲,饒是厚臉皮如他都有些臊得慌。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在下姓穆,單名一個九,江州人士,那位是我家故人,姓薛名止,請問先生怎麼稱呼?”
“史永福,永寧的永,福祿壽喜的福。”
“先生是蔔卦先生?”
這穆九的眼睛倒尖,一眼就看到了那寫著“鐵口直斷”的幡旗。史永福應允,“祖傳三代的手藝。”說起自己的老本行,他稍稍放開了一點,“給人蔔卦算命,什麼都算,也都能算個不離十。”
“什麼都能算?”
尋常人算命蔔卦無外乎財運姻緣、官途生死這幾樣,他便沒把這白衣人的問題放在心中,點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那某和先生做個交易,先生為我算一卦,我就借花獻佛,請先生吃點東西飽肚子。這樣沒問題了嗎?”
“你問。”
“某還有幾天好活?”
史永福古怪地瞅了他一眼,以為他是不想活了,“你確定要算這個?”他頓了下,勸誡道,“我若是你就進城找個好點的大夫瞧病,而不是在算卦先生這浪費時間。”
“是晚輩唐突。”也不知道這白衣人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至少表面功夫做足了,“那就勞煩先生給我家阿止算一卦了。”
“算什麼?”史永福眼皮咯噔跳了下,不是個好預兆,他心說。
“算家屬親緣吧,比如他是哪裡人,家裡有幾口人,都過得怎樣,又身在何處。能算嗎?”
史永福當他是不信任自己,把自己當江湖騙子,故意挑了個最簡單又最難回答的問題,心裡一股無名火起,硬邦邦地丟擲句,“讓他過來給我看看手相。”
“阿止,勞煩你給這位先生看看手相。”
黑衣人認命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他的手心有很明顯的劍繭,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又要照顧這白衣人,又要被他這樣使喚折騰,史永福對著高大英俊的薛姓年輕人微妙地升起一點同情。
“你可記得自己的生辰?”
黑衣人皺眉,許久以後才沉聲說出了自己的生辰。
“你等著,算錯了我史永福把腦袋給你摘下來!”
史永福掐指算了沒一會就變了臉色。他臉色紅了又青,最後變得煞白,驚恐地抬頭看著這黑衣人,“你……”
他話剛出口就看到黑衣人腳邊拉得長長的影子,又想起先前看手相時不容錯認的體溫,登時連珠炮似的連聲嚷嚷,“不算了不算了,這八字不對勁,不算了!”
“哪裡不對?”白衣人接過話頭,漫不經心地用他方才的話刺他,“先前不是說什麼都能算麼?”
“小少爺,您就別逗我了。能算,當然能算,只是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史永福氣得臉漲通紅,“你自己說說看,這是活人的八字嗎?”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