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度的恐懼之下,他勉強維持著理智,低聲叫侍女阿香的名字,叫父親和祖母,希望他們誰都好,快點來救救他。
平時一個時辰不到的山路此刻長得看不到盡頭,哪怕是再怎麼遲鈍,他也該知道自己遇到了鬼打牆。
前面是鬼打牆的漫漫長路,後頭是那些詭異的刺客在追,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途中不知道是被什麼絆了一下,勉強再爬起來以後,左邊的腳踝痛得鑽心,令他險些再摔倒一回。
不論他跑得多快,那些可怖的刺客都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更不要提他此刻幾乎是寸步難行。
他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甚至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們將要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一柄雪亮的劍擋在了他的頭頂。
是偏院的那個少年。他以一種不甚熟練的姿勢提著劍,勉強格開了那些鬼影的致命一擊。光是這樣,他的手都開始抖了。
若是他再大一些,他就該疑惑,為什麼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能夠單槍匹馬對抗這些鬼東西,可那時他是真的嚇壞了,看著薛止,眼裡泛起酸澀的霧氣。
“上來。”
年少時的薛止收了劍,沖著他伸出手。他猶豫了一會,看到那些鬼東西還有捲土重來的架勢,還是握住了那隻手。
他靠著薛止並不寬厚的肩膀,感受著那透過薄薄布料的體溫,心裡某個地方像是破了個口子,有些酸澀的感情漏了出來。
“我……我很害怕。”他悄聲說。
他其實並沒有期待那少年如何回應他。
因為長久以來的相處裡,他已經習慣了這個人的靜默。他只是想要這樣告訴他,自己很害怕。
“我在這裡。”
沉默寡言的薛止過了許久才這樣回答了他。
我在這裡,所以請不要再害怕了。因為我會保護你。聽懂了薛止這句話背後的那些東西,他那被極力忍耐的眼淚終於收不住地往外滲。
薛止因為要揹著他,所以走得也不算快,可那些影魅一樣的刺客追著他們,卻偏偏沒再敢靠近一步。
興許是之前跑得太厲害,白日裡又在劍廬裡幹了太久的活,疲乏湧上來,他有些迷糊地想要睡了。
一面和睡意抗爭,一面又要強迫自己警醒,就這麼左右互搏間,他忽然看到前方站著個人影。
“你看到了嗎?”他貼著薛止的耳朵悄聲說,撥出的氣息熱乎乎的,“那裡有個人。”
和往常一樣,薛止沒有說話。
他的餘光瞥見薛止額頭上的汗珠和緊咬的嘴唇。心中像被一把鈍刀子割了下,什麼人影都拋到腦後。
薛止在保護他。
“對不起。”
他有些生澀地道歉。
薛止只是個普通人。
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像他這樣少了一魂一魄,需要靠別的東西吊命。
如果不是他這樣,薛止不會陪著他在這危險的山中跌跌撞撞地前行,隨時都有可能被那些可怕的刺客追上丟了性命。
“睡吧。”忽然他聽到薛止這樣說,“睡醒了就到家了。”
薛止的聲音似乎有魔力,他那死撐著不肯落下的眼皮再沒有阻力,重重地落下,跟被糨糊黏在了一起似的。
就在他真的要睡著的剎那間,他看到了一個比薛止稍微高一些、身著寬大長袍的少年人逆著山路的方向,從他們身邊飄然掠過。
這少年沒有束發,長長的黑發被風吹拂到腦後,露出一張應該是很好看的臉孔。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在往後的歲月裡再怎麼回想起,都想不起這少年究竟生了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