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沉穩地勾唇頷首後,傅凜徐徐走過去站到葉鳳歌身側,左臂一展,狀似隨意地搭在她所坐的椅背上,俯身將腦袋湊到她的頰畔。
雖兩人之間並無肢體上的接觸,可葉鳳歌卻整個被罩在了傅凜的氣息與體溫之下。
這般若有似無的親密距離,呼吸相聞的繾綣無聲,看上去竟比沒羞沒臊的摟摟抱抱更叫人臉紅。
傅準紅著小臉扭頭就走。
他還是個孩子,這樣的畫面看多了會長不高的。
正為功課發愁的葉鳳歌並未察覺兩人之間的姿勢有多曖昧。
“哪裡不明白?”傅凜溫聲道。
說話間,他的氣息盡數噴在她耳畔,溫柔又炙熱,如烘烤通透的柔嫩絨羽,輕輕拂過她的耳尖。
葉鳳歌周身酥麻一顫,忙不疊往左邊側了側,清了清嗓子,笑得略僵:“這、這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是很明白。”
“是說身份尊貴或身負重任之人,坐臥時都不該靠近堂屋的屋簷。”
“堂屋的屋簷又怎麼了?”葉鳳歌抱頭,嬌聲苦嘆。
傅凜悶聲哼笑,惹來她一記粉拳重錘後,才解釋道:“因為屋瓦有可能會掉下來,砸死了不知該算誰的。總之就是說,身份尊貴或身負重任之人,尤其應以自保為先,勿因僥幸或大意將自己輕易置於險地。”
“哦,我明白了,”葉鳳歌倏地放下筆站起身來,臉紅紅道,“去、去吃飯吧!”
傅凜站直身,挑眉笑道:“我以為你還有許多功課。”
“是還有許多,”葉鳳歌拿起書冊抱在胸前,舉步走在前頭,回眸覷他一眼,“可我這不是學以致用嗎?”
“什麼事就學以致用了?”傅凜跟在她身後,兩人一道往飯廳去。
“我眼下就是身負重任之人,你就是那片可能會掉下來的屋瓦,”葉鳳歌抱緊懷裡的書冊,面紅耳赤地斜睨著他,“我還不知道你?!若再跟你在書房單獨待下去,被親死了也不知算誰的!我就不能坐那垂堂。”
傅凜愣了愣,旋即噙笑嘀咕道:“果然讀書使人明智嗎?當真是愈發不好拐了。”
晚飯時,葉鳳歌將書冊攤在手邊,吃飯時眼睛都快落到書裡了。
她這陣子都是這麼魔怔,傅凜雖悶悶的,卻也由她去,只偶爾輕聲向傅準問幾句白日裡在衛聆音那邊的情形,生怕葉鳳歌被人欺負了去。
四月盛春的光景,白晝漸長,到酉時天色都還算敞亮。
吃過飯後,傅準回了自己所住的西院,傅凜與葉鳳歌則回到主屋寢房。
此時還早,葉鳳歌便在外間窗邊坐下接著看書,似乎全然忘記今日也可算她與傅凜的“小喜之日”。
傅凜抿唇沒擾她,只是隨手取來她平常慣用的炭筆與畫紙,坐在她身旁描描畫畫。
戌時,日頭西沉,天光漸漸黯淡,傅凜終於將自己畫了半晌的畫紙拍到葉鳳歌的書冊上,打斷了她的入神苦讀。
葉鳳歌茫然抬頭,瞧見他一臉不豫,這才察覺天色已晚,不禁歉然一笑:“沒留神,都這麼晚了。”
傅凜氣哼哼白了她一眼,舉步出了房門,也不知做什麼去了。
葉鳳歌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向他拍在自己書頁上的那張畫紙——
一個圓乎乎的小姑娘,身著吉服式樣的曲裾,頭戴新嫁娘才會戴的流蘇小金冠,端坐桌前,手不釋卷。
旁邊有個同樣圓乎乎的小小子,身上也是同樣的吉服曲裾,可憐巴巴蹲在地上,仰頭看著那隻知專注書冊的新媳婦兒。
小時都是她畫這種畫逗他哄他,如今倒是反過來了。
葉鳳歌赧然抿了笑唇,有一股火辣辣的熱氣自她心房直沖腦門,讓她的頰邊立刻抹了落霞。
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今早她與傅凜已前往京兆府交過婚書,兩人就是正經八百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