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躬腰站在條炕邊,一面替來壽打扇子,一面豎起耳朵偷聽。
待窗紙上再無人影兒,劉喜這才將聲調捏得輕細,滿臉好奇地問道︰
“乾爹,那位玉芙姑姑的靠山是誰啊?”
適才金保作勢要打人的時候,劉喜在旁邊親眼看著,來壽騰地一下坐起來,提上皂靴便要出去阻攔。後來見金保識相,這才又靠回炕上閉目養神。
瞧乾爹這麼關心那姑姑,莫非是他多了個乾姐姐?
聽見劉喜問他,來壽掀開一隻眼,見傻兒子一臉蠢相,又立馬困得闔上,慢吞吞地答道︰
“姜印忠。”
這倒挺稀奇,劉喜不禁在心裡“喲”了一聲。說起貴太妃跟前的姜總管,那可真是尊大佛。
“宮裡頭還有這麼個人物兒?從前竟沒聽說過她。”劉喜細想了想,又不禁納悶兒嘀咕。
先甭說眼下如何,就算論起當初來,貴太妃也是先帝後宮第一人。她既能搭上這條大船,怎麼還能一直默默無聞呢?
今兒個這回籠覺老被打岔,看樣子是徹底眯不成了。來壽睜眼晃晃腦袋,哼笑道︰“她自己不愛出頭唄。”
劉喜聞言卻更是困惑,不愛出頭怎麼還來乾明宮?
似乎猜到劉喜在想什麼,來壽頭也沒抬,只顧將鎏金柄麈尾別到腰上,還順嘴扔下一道驚雷︰
“這回?這回也不是她託人進來的,那是萬歲爺欽點的她!”
“ !”
劉喜驚得一哆嗦,倆眼珠子瞪得像牛蛋,差點兒沒扶穩來壽。
來壽睨了幹兒子一眼,又半眯著瞧向窗前飛舞的細塵,沒忍住打了個呵欠。算起來,玉芙和萬歲爺的淵源,已經是去歲冬月裡的事兒了吧。
那時候宮門都下了鎖,玉芙一個人冒著大雪夜,替她那人微言輕的主子請太醫。甭管是因為當初艷射白雪的臉蛋兒,還是那股忠心為主的勁兒。她能叫皇上記住,便是天大的本事。
既與萬歲爺有大幹系,劉喜也不敢往深裡問,過了好半晌,才默默感嘆道︰“這姑姑瞧著不顯山不露水的,私底下可真了不得。”
來壽掀開茶碗漱漱口兒,心道可不是麼?她那副好山好水,全藏著掖著了,難怪主子爺要搓火呢。本來要吃白奶糕,端上來卻成了驢打滾兒,這誰能高興?
扭頭將茶葉渣子唾去銅盂兒裡,來壽特地吩咐道︰“咱家明兒要隨主子爺去謁陵,你就留在乾明宮裡看家,防著那個‘破爛兒’胡來。最好能同玉芙結個善緣,日後準少不了你的好處。”
“破爛兒”說的就是金保。誰讓他嘴巴里不幹淨,先在背地裡罵來壽是“沒壽”。既然如此,那他也別想叫什麼“金寶”,就當個破爛兒得了。
聽見乾爹吩咐,劉喜立馬渾身來勁兒,呵呵笑道︰“多謝乾爹提點,還是乾爹最疼奴才!您就放心吧,奴才肯定把姑姑當祖宗伺候,叫她心裡只向著咱們……”
來壽敷衍地點頭兒,直到聽見後面那句,忽然轉過身,瞪眼笑罵道︰“蠢東西,你自己要去當孫子,少拐帶你爹我!”
一通神聊胡侃後,來壽也徹底醒了瞌睡,腦瓜兒重新靈光起來。
——玉芙若能迴心轉意,趁早改邪歸正,那自然最好。不然萬歲爺一火未平、一火又起,擎等著要燒死誰呢?這可不成,他得躲遠點。
“小喜子,如今咱來了乾明宮,你也該好好兒歷練,多在主子爺面前露露臉。等這次謁陵回來,乾爹便讓你進殿伺候。”
來壽拍了拍劉喜肩膀,臉上笑眯眯的,倒叫劉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裡沒來由地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