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稀裡糊塗地當上了大姑姑,但尚盈盈進宮日久,自認什麼差事都能應付,心裡並不發 。
可底下人多半是生手,留給她們熟悉的時日,只有主子們去皇陵祭拜的三四天。
既擔著姑姑的責任,尚盈盈索性下了大力氣,從早到晚耗在茶房裡,悉心調理手下宮女。
這日劉喜來到茶房外,便見尚盈盈肅著面孔,身前還蹲著個練端茶的小宮女。
八仙桌上擺著六七隻白瓷茶盞,並一把烏黑油亮、七寸來長的戒尺。顯然是剛帶大夥兒練過,這會子酉時將近,才命她們散了歇歇。
“玉芙姑姑吉祥。”劉喜貓腰候在門檻上,笑模滋兒地開口請安。
抬眼見是劉喜,尚盈盈卸下嚴厲神色,淺笑頷首,示意他進來說話。
趁著劉喜還沒過來,尚盈盈將宮女手裡的茶盞移走,替她揉了揉痠疼的手臂,輕聲道︰
“方才你端茶時,手腕不穩,茶盞險些歪了。等到了主子跟前,你心裡會更緊張。若不慎將這碗茶潑了,那可要挨板子、掉腦袋的。”
酌蘭羞愧地紅了眼眶,低聲應道︰“是,奴婢知道錯了。”
玉芙姑姑雖然教規矩時很嚴格,但她從不無事發火,尋人撒氣,私底下更是個溫柔體貼的性子。難得踫上這麼好的姑姑,酌蘭悄悄覷了眼尚盈盈,忍不住哀求道︰
“奴婢往後一定好好兒練,還請姑姑別惱奴婢。”
“我沒惱你,”尚盈盈見狀失笑,忙替酌蘭蹭去眼淚,“你剛學奉茶,端不穩當是常事兒。可咱們伺候的是貴人,半點馬虎都不能有……”
見劉喜已經靠來近前,尚盈盈也不再訓孩子,只點到為止,又軟聲囑咐道︰
“今兒練得夠久了,你去廊子裡歇歇吧。記著別走遠了,等會兒我再叫你過來。”
酌蘭立馬應聲告退,順道給劉喜也請了個蹲安,身條兒板正,聲口也爽脆。尚盈盈看在眼裡,心中又添幾分滿意。宮女有出息、聽調理,便不枉姑姑費心栽培。
待酌蘭將門輕輕掩上,尚盈盈看向劉喜,起身還了方才的禮︰
“劉公公好。”
“使不得,使不得。”劉喜連忙哈腰避開,右手退到袖子裡,替尚盈盈抹抹凳面。雖是無灰可拍,但顯得尤為尊重。
“您跟師傅一樣,叫奴才‘小喜子’就成。”
劉喜伺候玉芙坐下,發覺她把頭簾兒捋上去後,竟是天生一副極佳骨相。若將這略顯黯黃的皮子養得白淨些,豈不是個妥妥的美人?怪不得萬歲爺欽點她呢,真乃慧眼識珠。
眼看明日就該上差兒,劉喜鉚足了勁要拉攏尚盈盈,剛在八仙桌旁坐穩當,便立馬盛贊道︰“姑姑莫不是水蛇變的?瞧您這腰身兒,比奴才腦袋還細一圈呢。”
尚盈盈沒忍住看了眼劉喜的腦袋,覺出這話未免忒浮誇,不由彎唇道︰
“喜公公謬贊了。”
說完這話,尚盈盈抬手撫了撫耳鬢,擋住半邊臉,似乎不太自在。劉喜見狀反應過來,連忙挪開視線,不再一味盯著尚盈盈打量。
“從前師傅常罵奴才是蠢蛋,奴才心裡還不服氣呢,”劉喜忙不迭地賠禮,打了下自個兒嘴巴,嘻嘻笑道,“今兒忽然見著菩薩展顏,沒留神兒就看迷了,才知師傅罵得一點沒錯。”
這馬屁倒是拍得響,可惜全都拍在了馬腿上。劉喜越誇她貌美,尚盈盈就越是犯愁,琢磨著要不等天兒涼快些,她再把腰纏粗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