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失敗的刺殺後,我依舊不甘心,但阿悌的眼神似乎能洞穿我的心,但凡我心思往刺殺方面想,他的眼神就慢慢變了,變得像那一夜的那匹“狼”,當我想別的事情的時候,他的眼神又漸漸變得柔和,逐漸恢複了孩童一般的模樣。
巴圖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罵罵咧咧的,連他的主子阿成他也敢罵。不過他做的吃的真是美味,煮的奶茶也很棒,他的烤羊肉尤其讓人留戀不已。他甚至試著烤了列巴給我吃,這是我家鄉的美食,他說他跟阿成跑商,跟一個俄羅斯商人學的。我一邊吃一邊哭,巴圖在一旁侷促不安,他說他做了那麼多年吃的,有人吃了誇,有人吃了罵,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吃了哭。
我漸漸適應這個院子了,適應了這裡的人:一個虛偽狡詐的商人,一個只想做飯的廚子,一個天真爛漫的傻子,還有一個行屍走肉的我。
我依舊不給阿成好臉色,他也不跟我計較,有外人來的時候,他都會讓我躲到自己屋裡去。我也常偷偷開啟窗戶一角,偷看來訪的人,有一次,竟然被一個來訪的年輕人說破,說院子裡有女人。
我觀察著阿成的反應,看他侷促不安的模樣,我笑了。這是我半年來第一次笑。
後來阿成、巴圖、阿悌他們一起遠行,臨行前他告訴我,這次遠行會走很遠的路,會過去很長的時間,會遇到前所未有的風險,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我就恢複自由身了,一併留給我了一筆錢。
光有錢有什麼用!我在伊犁無依無靠的!
我為阿成祈禱:我們在天上的父,願阿成平安歸來,救他們脫離兇惡,幫他們遠離險境,願人都遵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直到永遠。阿們!
沒有巴圖做的美食,所有吃的都味同嚼蠟;沒有阿悌供我差遣,任何事都得我親自動手。我甚至懷疑阿成,他到底是不是衛拉特第一富豪,為什麼幾個像樣的僕人都不願意請。
他們一去,就是大半年,我滿心歡喜的等待他們回來。直到我看到了她,楚婉兮,我的心直墜深淵。
小樓調侃我和楚婉兮爭吵,只因是爭風吃醋。
我哪會和她爭風吃醋。楚婉兮喜歡阿成,我一早就看出來了,但我並不介意。
我心灰意冷的是,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定位:和楚婉兮一樣,都是妓女,都是供人調教後,給阿成掙錢的工具。
是楚婉兮的到來,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審視了自己,我討厭她!討厭她擊碎了我的美夢。
阿成後來找我談,說我和楚婉兮、吉雅、希琳不一樣,他願意待我像妹妹一樣。
我冷眼看著他,說他是個商人,商人不會做虧本買賣的。
像妹妹一樣對我,怎麼看都是一宗虧本生意。
他說我是苦命人,他希望我幸福。
我說我的幸福早已被他們毀了,也不介意繼續被毀,繼續和他們上床。
說不定還能找到快感,到達高潮,還能給他掙錢。一舉兩得,多好!
他不再說話,讓我再想想。
寶石夫人帶走我們前,他還假惺惺的對我說,讓我再考慮一下。
我意已決,還狠狠的回懟他,說他是偽善的嘴臉,說他救我只是讓我行屍走肉般的繼續生活,給他賺錢罷了!
說完這話,我感到極其暢快!
我們四人住到了入雲閣,由寶石夫人開始對我們進行長達近一年半的封閉訓練。
住進入雲閣的第一天,楚婉兮偷偷的摸進我的房間,對我說,我不該和戴公子這麼說話的。
我罵她愚昧,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還有,哪來的戴公子,明明是方哲成,方公子。她腦袋糊塗了是不是。
她說戴公子也是苦命人。
她說阿成父親姓戴,本是清國的一位才子兼官員。只因寫了一本書,得罪了清國皇帝,得罪了當權官員,所以被滿門抄斬。他則被人救了下來,但自出生後再未見過父母,見過家人。他流落到衛拉特,改姓換名方哲成。要說身世坎坷,她並不覺得我比阿成更悽慘,好歹我也和家人相伴14年。她說阿成甚至需要和殺害他家人的敵國官員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一起談笑風生,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說,為了賺錢,阿成可以出賣良心,出賣靈魂,甚至出賣我們,一切在他看來和普通商品一樣,沒有什麼差別。
楚婉兮說我們本來就遭遇不幸,遇見戴公子是我們的幸運,我們不能把之前的不幸歸罪於他,這對他並不公平。
我沒有說話,楚婉兮說的確實是實情。
但我心裡還是覺得憋屈,感到憤恨難以紓解。
我問她怎麼得知阿成的身世的。
她笑了笑,說從書上看來的。
我罵她欺負我沒讀過書麼!書上怎麼會記錄這些東西。書上不過都是些歌功頌德、無病呻吟的東西罷了。
我還說她,說她又沒有經歷過阿成那樣的事情,又怎麼懂他,又如何說他也是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