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燕夫人驚愕神情瞬間收斂,微微慍怒:“我知道了!就來!”
相對於慄燕夫人表現出來的惱火,慄海棠卻恬靜得像那些話從未在她口中說出來一般。她依舊端著茶杯淺呷,垂眸欣賞漂浮在水上的幾片嫩青色葉芽兒。
“海棠,你為何那般待陳嫫嫫?她,做錯了什麼?”
“因為她不知收斂,仗著夫人和我的威勢欺壓別人。”慄海棠垂眸,無法透過眼神透晰她心中所想。唯獨,她這句貌似涼薄的提醒讓慄燕夫人的火氣瞬熄。
慄燕夫人動動嘴,終不發一語。轉身接過小丫鬟遞來的裘皮斗篷,步伐微顫地走向門口。在她即將邁過門檻之時,聽得背後傳來小姑娘的清淺童聲。
“慄燕夫人,你可聽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話嗎?”
慄燕夫人擰眉,回頭瞪向稚氣未脫的小姑娘,恍如陌生感油然而生。
“你想說什麼?”
慄海棠垂眼簾凝視那幾片葉芽兒,用尾指挑出一片丟在地上,淡淡說:“今日夫人得勢,她仗勢欺我;明日我得勢,她仗勢欺夫人;後日夫人與我雙雙失勢,想來第一個落井下石之人便是她,而我與夫人將墜入那萬劫不復的深淵苟活於世。”
慄燕夫人眼睛微眯,揣在銀鼠暖筒子裡的雙手攥成拳頭。
沒想到三日不見,這孩子竟變得如此膽大深謀、牙尖嘴利,已然陌生如旁人。也是,有諸葛弈那般精明的人暗中教導,縱然只有十歲又如何?
“你想如何?”
“慄氏南府沒了慄二爺當家作主,慄燕夫人身邊又沒有個兒子傍身,想來今後的生活恐怕會過得很艱難。”
慄海棠放下茶杯,抬頭直視慄燕夫人探尋的目光。櫻粉的小嘴微微翹起,不閃不躲地任對方審視。
“你……變了!”
“如果連最親近的人都死了,還能無所變化,那我真真是看錯了慄燕夫人。”
“你想怎樣?”
“不急。慄燕夫人還是先去迎接慄夫人吧。這位族長夫人的耐性越來越少,連虛偽的和善都不想裝了。唉!”
“她與你一樣身不由己。你能變得如此,又有什麼臉來譏諷她呢?”慄燕夫人氣不過,不免為自己的好姐妹辨駁。
慄海棠淺淺一笑,不再言語。
簾動,慄燕夫人離開。
李嫫嫫瞧著,將新加過炭的白瓷手爐裹了厚厚的棉帕子,小心地放在海棠的手裡。
“看來畫師先生猜對了,慄燕夫人的確被慄氏族威脅,只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
“她急著派陳嫫嫫去奩匣閣,無非是想借我的身份來壓制慄族長和慄夫人,為她和她的女兒們搏得一線生機。至少,她們娘仨能留在慄氏南府,不至於被趕出去無家可歸。”
慄海棠長長舒口氣,等待諸葛弈預測的事情發生。而她,也會適時護著慄燕夫人及她的兩個女兒。
李嫫嫫同情地嘆道:“唉!慄燕夫人怪可憐的!那兩位小姐還年幼,一個十歲,一個五歲。身邊又沒個兒子傍身,這以後的日子恐怕更加艱難。”
“靜觀其變吧。”
慄海棠望向窗外,隔著一層白油紙雖看不清外面情況,卻能聽到屋廊下老婆子們的小聲討論,無非同情慄燕夫人和兩位小姐的處境。
“慄大姑娘,我是慄燕夫人身邊的丫鬟。”
門外,一個小丫鬟的聲音響起。
慄海棠心中唸了一聲:來了。
李嫫嫫已按捺不住,想要把人喚進來。可觸及到海棠的警告目光,她嚇得縮縮脖子,暗罵自己沉不住氣,難怪楊嫫嫫比她更得寵。
慄海棠抱著白瓷手爐,淡淡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