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連月亮都藏在烏黑的雲裡。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颳過,雲朵交疊之處剎時閃爍幾道刺目的寒光,轟隆隆的雷聲像天神怒吼。
大風過後,豆大雨點從天而降,有灑豆成兵的壯觀,也有雨霖沙漠的暢爽。炙烤十幾天的大地終於迎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傾盆大雨,冰冷的雨澆灑在滾燙的大地上升騰起迷障般的白煙。
仲夏夜酣暢大雨滋潤著被烈日烘烤多日的萬物,連藏身樹冠中的蟬也終於休息片刻。大雨中一個墨紫色影子在電閃雷鳴下策馬狂奔,朝著瓷裕鎮郊外急馳而去……
瓷裕鎮北郊外,一個百餘座豪庭貴府的建築群在雨幕中漸漸清晰,騎馬狂奔的墨紫色影子棄馬躍起,幾個鷂子翻身便躍上高高的院牆。
藉著寒白閃電的火光看清尋找的院子,他重新系好蒙面的墨紫面巾,足尖輕踮屋脊如燕兒嬉雨,飄逸的身姿一次次變化著形態,每一次現身於閃電火光之下更近一段距離。
少時,墨紫人影已蹲伏在一座巍峨的樓宇之頂,他居高臨下俯視院中鼎爐香氣繚繞,幾個小道童淋著雨清掃被雨水打落的樹葉。他們尚且稚齡,單薄身形淋在大雨裡不禁惹人憐憫。
這座巍峨的樓宇有二層,下面一層供著道教的三清聖人,而上一層則是一間寮房。墨紫人影只單單瞟一眼,便悄無聲息地落到空無一人的後院,翻窗進入最上層的樓閣。
寮房裡佈置極為樸素,一榻、一桌、一鼎。榻上有單薄的灰棉布被子,桌上擺著最粗糙的一套白瓷茶具,唯有煉丹鼎雕金、漆銀、銅身彰顯它的主人是何等的與眾不同。
煉丹鼎中熊熊烈火燃燒,八卦鼎蓋上冒著赤藍色的焰。
諸葛弈一身溼漉漉站在窗前,盯著鼎中的烈火發呆。
“你果然來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若不仔細聽很難發現有人踩著木樓梯上來。
諸葛弈摘下蒙面黑紗,向走來的道士抱拳,“閆二爺,沒想到你竟會回到閆氏南府。”
三清道人苦笑著擺擺手,說:“世上再無閆二爺,我是三清道人。以前是,今日是,以後還是。請諸葛少年記住,老道已拋卻紅塵,只想活得自在。”
“從寒夜觀主變成三清道長,嘴上說著拋去紅塵,可你與閆夫人之間的苟且之事從未停過。依晚輩之見,既然難捨紅塵,何必拋卻?”
三清道人端詳一身淋衣的諸葛弈,將搭在臂彎裡的一席夜行衣拋向他,說:“不想死就換上,別髒了我的清淨地。”
諸葛弈接過夜行衣淡淡一笑,轉身進到幔帳後換好衣服,將自己的墨紫色衣服直接拋到窗外,立即有影衛接住悄悄離開。
等到諸葛弈走出幔帳時,正巧煉丹鼎中的烈火熄滅,三清道人正跪在鼎前默唸著神咒。他沒有出聲打斷,安靜地坐到榻上看著三清道人唸完神咒,把手伸入鼎中取丹藥。
“沒想到你會親自來取解藥。”
三清道人握緊拳頭,一身道衣穿在削瘦的身上顯出幾分仙逸。也許他並非大奸大惡之人,雖煉毒丹害人是罪,可真正下毒的人卻不是他。
諸葛弈為自己添了茶,又將茶壺推給對方,說:“瓷裕鎮流傳的關於閆夫人與道人苟且的謠言是你散播出去的,可是否?”
“呵呵,謠言?”三清道人為自己斟滿茶杯,含笑問:“閆夫人與道人苟且乃發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當初在寒夜觀後院的客房,你站在屋頂上看著清清楚楚,現在口口聲聲說謠言恐怕不符事實呀。”
諸葛弈端著茶杯微微一怔。他猜到對方會承認、會反駁、會詭辨,唯獨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厚臉皮地揭穿那夜的事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