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吵得人心煩躁。即便縮排被子裡也阻隔不了雨水順著瓦沿流瀉而下,砸落在廊子石欄上的“叮咚”聲。
若是換作文人雅士,定會徹夜不眠,舉杯小酌賞夜雨美景,再吟誦幾首前無古人的詩句,總算不辜負美景。
可慄海棠煩躁得像一鍋燒開沸騰的水,鬧得心神不寧、忐忑難安。窩在被子裡睡不著,爬出被子外呆坐著又渾身不爽。明明疲憊得眼皮直打架,可腦袋裡亂哄哄的。
楊嫫嫫悄悄進來察看海棠有沒有睡時踹被子,卻見小姑娘盤腿坐在床上盯著後窗發呆。見海棠只穿著單薄小衣,連忙急走來扯被子裹住她,柔聲責備。
“大姑娘怎不叫我?瞧你都不知道裹著點被子,萬一染了風寒可怎麼辦啊?”
“楊嫫嫫,陪我去無心院找師父吧。”
“主人出門了,大姑娘明早再去吧。”
楊嫫嫫倒來一碗溫水給海棠,歪坐在床邊腳踏上陪著她。
慄海棠捧著水碗暖手,盯著後窗,輕嘆氣又不失小幽怨地叨叨。
“師父又自作主張,明明落掉小典氏腹中胎的惡事該我親手來做,激怒慄里長仇恨的人也應該是我。他怎麼一聲不響的去了呢?”
“主人心疼你,怕你小小年紀揹負太多。”
楊嫫嫫伸手入被子裡,輕輕按摩著冰冷的小腿,柔聲勸:“大姑娘要應付八大氏族的各府夫人和姑娘們,那慄家的事情不如交給主人去應對。慄里長雖然身份低微,可他終究是一村之長,便是慄族長也要給幾分薄面。”
“大姑娘想要為弟報仇,何急於一時?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尋到幕後主謀才是真真要緊的事。這些小嘍囉就讓主人代勞吧。依著主人在八大氏族中的地位,無人能撼動。”
經楊嫫嫫這般一說,慄海棠反而更擔心起來。
“師父是畫師,如今被八大氏族中利用自然高人一等,若日後有奇才出現,難保八大氏族會忘恩負義、棄如敝履。”
“大姑娘哪需得替主人擔憂,主人是老奴所見絕無僅有的奇才。”楊嫫嫫一臉驕傲,被子裡替海棠捏腿的動作也輕快。
慄海棠咧嘴嘿嘿笑,突感一股寒氣從後窗襲來,扭頭一瞧,笑顏愈發燦爛。
“師父!”
從被子裡跳出去,踩著拔步床的小圍欄像只小鳥似的飛撲向翩然而來的少年。楊嫫嫫驚出一身冷汗,諸葛弈亦臉色微慍。
幸而他腳步快,不然小姑娘肯定要摔傷,毀容都是有可能的。萬一變成慄仙音那副醜鬼的容貌……哎媽喲,不敢想。
“師父,你受傷了?”
“呃?沒有。”
“那你怎麼這副表情?我弄痛你了?”
慄海棠滿面憂色,一雙小手摸摸臉、摸摸胳膊、摸摸胸膛、摸摸……
小手順著胸膛往下摸,諸葛弈連忙抱她站在拔步床上,冰涼大手緊扣住小手貼在胸膛,低沉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沒有。我是……太累了。”
“哦。”
慄海棠信以為真,拉扯著他的衣袖子往床上帶,嬌嬌滴滴地說:“那師父就在我這兒睡會兒,天亮前我一定叫醒你。”
諸葛弈啞然失笑,捏捏紅潤圓嫩的小臉蛋,邊脫下沁著寒氣兒的外袍,邊坐到床邊,回頭問她:“你不乖乖睡覺,拉著楊嫫嫫嘮叨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