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朗誦,所有人都閉嘴,畢竟,夏秀士只是秀才,即便輸了,也雖敗猶榮。他的對手,可是一個老夫子呢!
初時誦讀,兩人都很輕松,甚至有閑心看對方表現。夏弦懷裡的小珠子不斷為他補充心力,一顆丹心“呯呯”跳動,將渾身的血液運送到大腦,為大腦補充氧氣。
他表現的很輕松,捧著論語盤坐,專注讀書,看不出一絲心力消耗的跡象。
第一篇勸學讀完,兩人都沒任何不適表情。趙河棟翻開第二篇,忽然加快誦讀,語句急促,他想要用節奏上的變化打亂夏弦誦讀。
夏弦略有停頓:“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開始有幾分急促,慢慢的,他越讀越慢,逐漸穩定在一個尋常朗誦的狀態。
兩人一快一慢,先後起伏。聽的大家目馳神迷,這般通順的誦讀,在場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尤其先後兩篇中間沒有間隔,聽起來別有風味。
節奏上變化沒有打亂夏弦讀書聲,趙河棟微眯眼,忽然問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何解?”
突兀的一句問話,夏弦差點沒通順的將這一句讀完,他恰好讀至這一句,腦子裡飛快的想到:“此句重點於兩個字,一個是“周”,一個是“比”。以義合者,周也;以利合者,比也。君子用道義來團結大多數人,小人則相反,他們用利益去勾結別人,卻從不用道義去團結大家。”
在此就可聯想到,豈不是給人白打工,老闆卻不發工資麼?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完全相反的意思。“以道義團結人,別人不一定聽,以錢財吸引人,大家的幹勁才會大。資本的萌芽似乎就是從此而發。某些情況下的確如此,但非絕對。秦朝便是這樣,賞罰分明,一獎懲措施為主,只靠重賞嚴罰來維系。然而,大秦片刻見土崩瓦解,卻是失了道義。”
再比如紅軍長徵,只為一個信念,做了那般困難的事,由何大家願意跟隨?君子周而不比也。
是以孔子雖說利益,說的卻是領導者該如何行事。他並不反對利益獲取,只是支援君子愛財取之以道而已。
他腦子裡飛快的想著,嘴上毫不停歇。知道趙河棟使了個小計謀,想要亂自己心。若是這個問題自己沒想通,記掛在心上,誦讀的時候,那就是雙倍的心力消耗,既要想問題,又要分心讀書,一心二用,消耗豈能不大。
趙河棟看起來堂堂正正,原來不過是個小人,使一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
幸虧前段時間剛剛把論語全文讀完,又回答了那位未曾謀面的老師提出的問題,這一句恰好在其中。否則,一時間想不通,心力消耗加倍,小珠子頂得住,不免讓自己骨肉消融,讓別人看到自己是仗寶物之威。
由此引來別人的惦記,那就只有千日做賊,難以千日防賊。日子過得不會順暢。
他想的通透,心底擬好腹稿,對方使手段,自己也不會是什麼好人,你想害我,那就不要怪我害你。他等待著機會,要一句克敵。
誦讀的時間不長,在場人沉浸在文章中,只覺得似乎過了一瞬。夏狂士果然是文絕,竟連論語也能讀到現在,中間沒有任何停頓,他是怎麼學習的?他到底是夫子還是秀才?又或者是,大夫。否則,那般強悍的心力,實在無法解釋。
若真是秀才,那就無法可想,他的潛力該有多大,心智該有多麼堅定。那樣的人物,怎麼也要成為大學士的。
他們在驚嘆,在期待,期待夏文絕能做前古未有之事,以秀才之身,敗夫子所學。
第二篇是為政篇,恰好讀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夏弦嘴角掛著不知情緒的笑容,問道:“攻乎異端,斯害也已。何解?非聖則邪?抑或去邪存正,消禍也?”
在這個世上只有儒家一家,自古這句話就註解為:“如果鑽研異端邪說,那麼危害就大了。”這樣的解釋。而夏弦卻提出第二種解釋:“批判不正確的言論,禍害就可以消滅。”。
這兩種解釋完全相反,趙河棟自幼連聽都沒聽過,哪裡能立刻想通,只是在腦子裡不斷翻滾,“到底哪種解釋是正確的?”。
兩種解釋就像一個魔咒,不斷的糾纏,他臉色清晰可見的蒼白起來,有心不去聽,又求學之心佔了上風,豎著耳朵想聽夏弦的解釋,偏偏對方沒有解釋,只是無意似的帶過,繼續往下讀下去。
趙河棟想了又想,最終“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他神色萎靡的死死盯著夏弦,嘴裡不知不覺讀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一句。
這已經是《陽貨》篇中的內容,夏弦嘴角笑容更甚了。要叫你知道,什麼才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