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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萱算計

霜華宮的青磚地縫裡沁著晨露，俞寧指尖撫過鎏金手爐上凸起的纏枝紋，忽聽得堇青壓低聲音道：”主子，裴才人往藥房去了三趟，取的卻不是治紅疹的藥材。”

俞寧眉梢微動：”哦？”

”取的是川芎、紅花、益母草...”堇青聲音更輕，”都是活血之物。”

鎏金爐”咔”地一聲合上，俞寧唇角浮起一絲冷笑。活血化瘀的方子，在這後宮裡只有一個用途——小産後的調理。

舒瑛稱病的第三日，皇帝竟親臨探視。俞寧隔著紗簾望見龍紋靴停在階前，舒瑛腕上赫然纏著裴萱的藥玉串，雪白肌膚襯得其中一顆暗紅藥珠格外刺眼。

”臣妾這疹子來得古怪...”舒瑛咳得眼尾泛紅，”多虧裴妹妹用珍珠粉配著雪蛤膏...”

裴萱低頭碾藥的身影微微一滯。俞寧看得真切——那藥缽裡分明是尋常白芷，哪來的珍珠粉？

皇帝剛走，裴萱的藥囊就遺落在迴廊。堇青拾來呈上，裡頭一張染著藥香的薛濤箋，寫著”戌時三刻，西偏殿”。

是夜西偏殿燈火通明。俞寧故意打翻茶盞提前離席，卻在轉角處撞見裴萱提著食盒疾行。漆盒縫隙滲出苦香，竟混著一縷熟悉的甜腥——是雲南進貢的血燕，唯有太後與皇後才能享用的貢品。

”裴妹妹這是往哪去？”俞寧突然現身。

食盒”砰”地落地。裴萱跪著去拾的瞬間，俞寧瞥見盒底暗格露出半截金簪——簪頭一朵鎏金木芙蓉，花心嵌著西域進貢的月光石，正是三年前明嬪溺斃時遺失的那支。

重陽宴上，舒瑛突然腹痛暈厥。太醫令診脈後面如土色：”舒美人這是...有了兩個月身孕又小産...”

滿座嘩然。皇帝手中九龍杯”當啷”砸在地上——兩個月前他並未寵幸舒瑛，如何能讓舒瑛受孕？

裴萱突然撲到龍紋毯前：”臣妾有罪！那日舒姐姐說月事不調，臣妾才給了活血藥...”她顫抖著解下藥玉串，”可這第七顆藥珠被人換過，裡頭藏著紅花粉！”

俞寧冷眼看著那散落的玉珠。其中一顆裂成兩半，露出裡頭豔如鮮血的藥粉——正是那日她在舒瑛腕間見過的暗紅珠子。

舒瑛被拖下去時，金步搖刮落了裴萱一支白玉簪。發髻散開的剎那，俞寧瞳孔驟縮——裴萱耳後三寸處，赫然有顆硃砂痣，與明嬪生前所長的位置分毫不差。

更鼓敲過三響，俞寧在妝奩前慢慢梳理青絲。銅鏡裡映出堇青慘白的臉：”主子，奴婢查到裴太醫當年...曾是明嬪府上的家奴。”

白玉梳”啪”地斷在掌心。染血的齒縫間，俞寧輕輕吐出四個字：”原來如此。”

窗外秋雨忽至，將藥房裡翻出的半包血燕沖成了淡粉色，像極了那日明嬪溺斃的荷花池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