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燃到最後一根,焰苗逐漸變小。
“雁惜。”他深呼一口氣,“你瞭解她,知道她最喜歡三山的自由。她不喜歡九重天的規矩。那裡出入來去都得報備,她不會喜歡那樣的生活。”
單泉溪低頭,微弱的火光透出他眼裡的閃爍,“直到我離開,羽谷主都未表態。他疼邶雪,但涉及聯姻之事,我不知曉他是什麼想法,也不敢妄自試探,便一意孤行,回了天淵。”
“然後聰明絕頂地想到了我。”雁惜嘴角抽出漠笑,“你可真是智勇雙全。”
“別罵了。”單泉溪吐出心中所想,雖只剩苦澀,卻輕鬆了些,“我又不會真的娶你。”
雁惜呼氣吹發,單泉溪稍帶歉意,微抬起頭,“我知道、你也不會答應。”
“這筆賬待會再算。”雁惜目不轉睛,“那些都不是關鍵。重點在於,你所做所說,都是你自己的意願。”
她刻意停下來,不想讓自己捎帶多餘的情緒,盡量冷靜地斂聲,“無論阿雪知不知道、同不同意,你都沒有問過她。”
“你一走了之,是忽視了她感受。哪怕你很在乎她。”
火焰熄滅,只留夜空的餘光。
單泉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如同這頭頂上無盡的黑穹。
雁惜不再出聲,靜坐在他旁邊,等候時間流逝。
四周極靜,連冷風拂海的聲音都聽得清。
單泉溪等了很久才開口,冗複的神色被黑夜掩得徹底。
“方才我說那些話......別告訴她。可以嗎?”
“......自然可以。”雁惜深吸一口氣,“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
單泉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他已經想了百十年,都沒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父母早亡,舅舅當爹又當媽,把他一手帶大。
他早已記不得是從何時開始,努力地活在舅舅的期待裡。
因為那是恩情、那是他必須回饋的東西。
所以他拼命地用功、懂事地遵循、遵守、完成舅舅交代的一切,直到那個女孩出現。
她不喜歡規則、不喜歡秩序、不喜歡條條框框,還總是捉弄知禮守節的他。
從邶雪身上,他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種樣態。
另一種與他截然相反的樣子。
他嚮往、傾慕、愛惜、也怯懦。
她是自由的風,只是輕輕拂動,就滲進他的心口、吹開了他緊悶繃堵的心房,捎來滿屋的清涼和芳香。
風是不該被困住的。
尤其不該被那個華麗堂皇、卻荒碎其中的九重天困住。
單泉溪仰頭,任風吹幹眼角,然後轉向雁惜。
“之前那般說話,除了助你,我的確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