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階白想起孤兒院裡難熬的黴味中的渺遠歌聲,訓練場上企圖往他傷處打結果自己摔斷四顆牙的同事,到達新家之後的莫名抗拒和徹夜難免。
那些灰暗色彩的時刻,那雙眼睛總注視著自己,從不幹涉他的選擇,像是塔羅佔蔔裡的守護靈。
於階白一度懷疑自己得了妄想症,因為周尋星像他記憶裡虛構的幽靈,力場無法捕捉,也沒有人見過,但於他而言,周尋星的存在無比真實。
他緩緩伸手,觸碰到了閃爍的星屑。它們在他的指尖分解後又重組,一圈圈地圍繞著他的指節,指縫。
“我當然是真的。”周尋星說:“你看。”
於階白看見星屑浮在夜色上,緩緩變化形狀,看起來就像兩隻手在十指相扣。
濃烈的黑色逐漸褪去,周尋星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還維持著那個親密的姿勢。
“我.....”於階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們接下來要去幹什麼呢?”
他需要逮捕的那個異種已經死了,任務已經結束了。
周尋星重新看向眼前人,這次的於階白沒有為了捉住那隻東西把自己的神經系統弄崩潰。
他可以自由的選擇之後的人生,不用背負沉重的枷鎖和債務。
“我覺得你可以辭職試試。”周尋星緩緩擦去了於階白臉上的血汙,“你可以自由的選擇你想要的人生,不必將別人的希望和恩情附加在自己身上。”
於階白眼睛瞪大,“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我想養只貓。”在夕陽的餘暉中,於階白認真地說。
周尋星笑了起來,“你以後會擁有你所想要的一切,不只是貓。”
於階白問他:“也包括你嗎?”
“我永遠屬於你。”
房間裡的溫度永遠被調節在最合適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抖動著纖長的睫羽,很快又進入了下一場夢鄉。
糾纏不清的記憶被徹底分開,在命運的那個關口,於階白做出了最後的選擇,他撿到了那隻貓,然後向部門遞交了辭呈。
即使有張德的勸說,於階白也選擇了拒絕。
站在那間有著漆黑穹頂的辦公室,於階白問出一個問題,“你把辦公室建立在地下,是在害怕什麼嗎?”
他沒得到回答,轉身朝外走去。
周尋星等在門口,牽著他的手,兩人緩緩朝公共交通站走去。
“順利嗎?”
“很順利,我可以放個長假,放完假之後開個酒吧怎麼樣?”
記憶仍在繼續,他們在這條長河中彼此相伴,從未將彼此拋棄。張德的罪行最後還是被暴露於公眾的視線之中。於階白的記憶鎖得到解除,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而現在,天光已大亮。
於階白緩緩睜開眼,遲鈍感官在逐漸恢複的過程中聞到了令人舒適的香薰味道。
床邊的通訊器彈出了最新的訊息,看完之後他坐在床上愣了一會兒,穿上床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朝外走去。
“請輸入目的地,並提醒是否需要準備車輛。”
於階白說:“請幫我準備一輛去異種作戰總部的車,謝謝。”
他活動著身上的筋骨,在這個過程中感受到了這具身體在昏迷時受到的精心照顧。
於階白輕輕勾起嘴角,記憶恢複之後的每分每秒他都能感受到充盈的情緒。
在看到那人時,這種情緒更是達到了滿分。
周尋星牽著他的手向總部深處走去,到那扇門前時緩緩松開了手,“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於階白在即將推開門的前一刻突然轉身,用力保住了周尋星,“我很快就回來。”
周尋星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嗯,我知道。”
這是他們不言說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