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也不確定謝寄能不能聽懂,但醫生護士進來了,他也沒有機會再說。
譚醫生給謝寄做了檢查,確定他只是應激反應,畢竟小孩子,害怕也是正常的,建議先不吃東西,打完營養針再看情況。
恐懼被醫生當面戳破,謝寄大概不好意思,從頭到尾都緊閉著眼睛和嘴巴。
餘田生跟著醫生出來,向他袒露自己的憂慮。醫院畢竟太多各種突發狀況,謝寄留在這裡難免受影響,所以如果可以,他想今天就帶他出院。
“羅媽媽那邊已經同意了。”餘田生補充。
譚醫生摘下口罩,先用眼睛把餘田生剖析一遍,大概終於確定他不是一時興起,才點點頭。
“早一天晚一天問題不大。不過他的身體狀況你知道,吵吵鬧鬧不適合。你要是能保證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那當然好。”
頓了頓,醫生又說:“該吃的藥我會開好,該注意的事項也給你們列清楚。這些不要錢,就當我也向你學習吧。”
餘田生感激不盡,跟醫生去拿了東西,又把手續辦完,回到病區卻見趙麻子在門外站著。
趙麻子如釋重負似的:“你回來了。我看他自己一個人,別又吐了。你跟這娃子什麼關系?”
餘田生面不改色:“我弟。”
趙麻子還要說什麼,餘田生已經進了門,反手還把門關上了。他要跟謝寄說出院回家的事。
“今天嗎?”
謝寄沒有太大情緒,神色暗淡,似乎因為自知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所以聽之任之。
餘田生坐在床邊,想握他的手,見他皺眉便放棄了,只笑著說:“嗯,今天就回。不過,我要先跟你說清楚,奶奶有點兇,但不管等下她說什麼做什麼,都交給我來處理好嗎?”
謝寄沒有任何表示。
天黑了,餘田生帶著謝寄終於到家。
他們本來可以早點回來,但餘田生有自己的考慮,白天村口閑聊的人多,謝寄會不自在,況且天黑了,奶奶就算發火也只能關起門來,影響會小很多。
跟往常一樣,奶奶這個時間正在屋簷下擇菜,雞鴨在腳邊嘰嘰喳喳,奶奶不時罵兩句。
餘田生走在前面,回頭看了眼謝寄,謝寄還走不了太遠的路,摩托車又只肯到村口,所以這一段路他走得氣喘籲籲。
“怎麼樣?”他用唇語問。
謝寄搖頭,看看奶奶再看看餘田生,臉上多少掛著些緊張。
“沒事,交給我。”
餘田生騰出一隻手將謝寄拉到自己身邊,眼角瞥到奶奶起身了,忙喊了一聲:“奶奶。”
奶奶一隻腳已經跨過門檻,聽到聲音不確定地回頭,接著臉色陡然一變,收回那隻跨進去的腳,把手裡的菜籃往地上一丟,徑直走了過來。
謝寄下意識繃緊身體。
盡管路上餘田生跟他說了很多,無非就是奶奶嘴巴厲害心卻很軟,讓他不要聽只要看。
他現在看到的是奶奶馬上就要爆發的樣子,所以害怕。
他之前其實見過奶奶。在福利院,奶奶跟羅媽媽到後院轉轉,看到他她還停了下來,不過沒跟他說話。
比起福利院的王媽媽周媽媽,謝寄對奶奶更有一種說不上原因的畏懼,他後來把它歸咎為奶奶那時看他的眼神。
王媽媽的眼神是嫌棄不耐煩,周媽媽的是兇,羅媽媽的是憂愁無力,而奶奶的是,一種看小動物般就算可憐也不會伸手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