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現在覺得餘田生不可能說得動她。
奶奶在餘田生面前停下,語氣嚴厲地問:“你這是又做什麼妖?出去一趟就帶個人回來……”
“奶奶,奶奶,”餘田生搶著向奶奶討饒,“不是“帶個人”,我是給您帶回來一個孫子。他叫謝寄。羅媽媽同意我接他回來,譚醫生也說我們家氣氛好適合他養病。”
他也是急了,把媽媽醫生都搬出來,順便提醒奶奶這孩子還生著病。
他這樣其實是在賭奶奶又好面子又心軟,一定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謝寄就算不諳世事,也看得出來。
他有些無力地垂下視線,不去關注奶奶的反應,更不忍心直視餘田生因為他即將面對的急風驟雨。
果然,奶奶毫不客氣地抬手給了餘田生一巴掌,怒氣攻心地喘著粗氣,罵道:“餘田生你翅膀硬了還是耳朵聾了,我怎麼跟你說的,要作死你就別待在我家……”
餘田生丟開手裡的東西,一把抱住奶奶的手,依然嬉笑著哀求:“您打我吧,隨便打,只要您能消氣。而且不瞞您說,您這手勁兒比上次輕多了,您別捨不得。”
奶奶下一秒就用巴掌告訴餘田生,她一點都沒有捨不得。
一連好幾下,還一邊罵:“你犯糊塗我還沒糊塗,以為我捨不得?我今天就打死你個不長腦子的東西……”
餘田生站著一動不動,甚至連臉都沒偏一點。
他不是不痛,而是認定自己多堅持一點,奶奶可能就多消一些氣,後面就一切好說。
又一巴掌扇下來時,謝寄突然顫著聲音喊了一聲:“夠了。”
奶奶愣了一秒,那巴掌還是準確地落下來,又脆又響,震得謝寄身體也跟著晃了一下。
餘田生反手拉住了他。
謝寄慢慢張開眼睛,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在他那張即使被昏黃燈光照著也依然蒼白的臉上,像兩串泛著冷光的珍珠。
“別打了。”他虛弱地喘著氣,“我本來就沒想來,現在回去,什麼都沒改變,你們還是一家子。”
他說完轉身,連地上醫生給他開的藥都不拿,一步一步,緩慢但堅決地往來路上走。
他心裡並不難過,反而有種終於解脫的輕松。
自從那天餘田生說了那句讓他跟他回來的話,後面羅媽媽也跟他商量幾次,他心裡一直像塞著棉花,不重,卻又輕松不起來。
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可又總是變成這樣。
就像當初他被帶走又被送回來,每一個決定盡管都和他有關,卻又完全不由他說話。
謝寄停下,手撫上心口,慢慢地,慢慢地吸氣再呼氣。
突然,身後一聲沉悶的響動,接著是奶奶的驚呼。
“你!你做什麼?”奶奶大罵,“跪天跪地跪祖宗,你倒好,腦子被狗吃了,一點事就跪!”
謝寄回過頭去,看到餘田生直挺挺跪在奶奶腳邊,奶奶滿臉又氣又痛,恨鐵不成鋼地瞪著眼。
“奶奶。”
奶奶徑自打斷:“別喊我,我不是你奶奶,你奶奶拼死拼活養大你這麼個東西,早該兩眼一閉……”
謝寄閉了閉眼,把臉轉開了。
餘田生急著說:“奶奶,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任何人,是為我自己。您不是一直擔心我不像個男人,因為我從不跟人紅臉吵嘴,更別說打架。但我是男人,說過的話不能當放屁,所以您今天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讓我說到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