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個人,謝寄現在面對餘田生都隱隱感覺有些負擔,因為會忍不住想他的哪句話哪個眼神是那個人的代替品。
他又在想,要是沒有那場車禍,他已經開始一個人的生活,也就不用時時在心裡拉扯。
餘田生田生的,他跟金地那些同事學到精髓,懂裝不懂,不懂又懂。
好在白天餘田生在飯店裡忙,謝寄大多時候還是一個人兩條魚,他把心靈催眠的任務交給吳雙後,自己已經不怎麼對著它們說話了。
他那些隱秘的心事,不適合在離二十八中這麼近的地方抖露。
謝寄失眠嚴重,比起來自學校的鈴聲,他自己的問題更大,心理學書籍不足以解決他的困境,他需要更專業的人的幫助。
徹底摘下石膏脫離輪椅時已經是隆冬,餘田生工作的小店新增麻辣燙産品線,生意陡然火爆,他忙得腳不沾地。
謝寄在白天出門,面熟的男人照例不遠不近地跟著,他不理他,但過後幹脆走到對方面前殺個措手不及。
男人訓練有素,對謝寄畢恭畢敬,但對他不準跟著的要求也一樣鐵面拒絕:“我的任務就是保證您的安全,謝先生當我不存在好了。”
謝寄咬牙:“怎麼當你不存在?”
男人腰身筆挺,聲音鏗鏘:“除了安全問題,其他我一概不說。”
謝寄無計可施,甩手走開。
他在網上找了一個心理醫生,對方約他今天見面,地方在某個寫字樓的諮詢室。
醫生跟電話裡一樣溫柔,請謝寄選擇最舒服的姿勢落座,問他最近有什麼困擾,失眠是否是他吃的藥物原因。
謝寄自己找的人,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女醫生沉默後問他,如果回想他的十八年人生,最初浮現在他腦海的畫面會是什麼,或者說他做過印象最深刻的夢是怎樣。
謝寄靠在沙發裡,眼睛落在醫生為他準備的水杯上,想了想,說:“我已經很少做夢,因為睡不著。但我記得以前做夢時總是在找東西,一直找一直找,卻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麼。”
醫生沒有對此做出回應或者解釋,她說他需要學會聆聽自己心裡的聲音。
謝寄沒有說,他心裡聲音太多太響,所以才失眠。
下一次再見面,謝寄把自己看的書帶給醫生,醫生溫柔地誇他有自我覺察的能力,翻到夾在封底的小紙片,她饒有興致地欣賞起來。
“你自己畫的?”她問他。
謝寄點頭:“我養的魚。畫的不好,它們更可愛。”
醫生微笑不語,似乎對畫比對他這個人更感興趣,好一會兒才又問:“你畫畫的時候心情怎麼樣,為什麼畫它,能和我說說嗎?”
謝寄回想他畫這張畫的那天,其實也沒有很久。
那是在餘田生躲開他的那段時間,他偶然看到一個袋子上的圓形商標,就有了這幅畫的靈感。
“心情呢?你當時感覺如何?”醫生輕言輕語,“你說的餘田生是誰?”
謝寄搖頭苦笑:“我不記得了。可能那陣子下很多雨。我把魚搬回家,希望它們不會被風雨波及。”
但他其實記得,他畫畫時很平靜,因為他想把魚留住,所以用水圈起來。
他不懂醫生為什麼對它感興趣。
“你喜歡你說的那個人嗎?”醫生突然問。
謝寄心口突突直跳。秘密被毫無徵兆地戳破,他有些慌亂,但他沒有忘記他找醫生的目的,雖然難堪,他還是點點頭。
“醫生,我不想喜歡他了,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