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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碰上,只希望一覺醒來能夠恢複原樣…… (1)

那是很偶然的一個機會,他意外得知這瘦弱的男孩與自己一般沒有娘,他想這是一個拉近兩人關系的好機會,於是在放課前將他攔下:“聽說你沒有娘親?”

身旁的小毛孩聞言炸做一鍋粥,他那句‘我同你一樣’還沒出口,就被推倒在地,當時他覺得這人真不知好歹抬頭卻見他紅著眸子眼裡蓄滿了淚,張著嘴對著他又是一口,兩人滾做一團,夫子來人才將人分開。

宋子婁很是感慨:“自那日後再沒不長眼的小皮孩敢欺負他了,我也算是功德一件,雖說捱了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揍。”

☆、願意相信

阿兄尋大少爺似乎另外有要緊事,那日之後日日尋了藉口來看望大少爺,可每回她問,他卻只搖頭不多說。倒是自子婁那得來一點端倪:“會不會是想問玄清關於這柄扇子的事?”

只是阿兄來得回回皆不是時候,大少爺要麼還未醒,要麼剛睡下。這一回也是這樣,阿兄離開約莫一刻,唐玄清才悠悠轉醒。君歌端來藥湯坐在床沿喂藥,忍不住將這事當笑話說與大少爺聽。

唐玄清聽後奇怪,“找我?”

君歌點頭,吹涼藥湯送上,“似乎是想問大少爺一些事,唔,關於你送子婁的那柄扇子。”

唐玄清聞言有片刻失神,半晌低低道:“是嗎……”

眼見大少爺身體日漸好轉,再不會半夜咳醒,君歌比誰都高興。

這日天格外的冷,見過阿彌後夜色已深,君歌趕回唐府屋中卻不見大少爺的身影。四處尋來,見月洞門外圍了幾人,桃紅見到她彷彿看到救星,推著她往裡走,“君歌你可算回來了,你快去勸勸大少爺。”

鼻尖有酒氣縈繞,君歌原本還奇怪,定睛一看花園內竟是大少爺提了一壇酒在月下醉飲。

驚得君歌慌忙上前將唐玄清手中的酒壇奪下,發現壺中酒已剩了半壇不到。

“還來……”唐玄清緊皺的雙眉在看到她的一瞬舒展開來,緋紅的雙頰反倒令久病的他看起來氣色很好,醉眼迷濛地沖著她歪頭笑,字不成句道:“君歌?你……回來了麼?”

他對著自己笑得這樣開懷還是頭一次,可君歌笑不出來,還隱隱有些生氣,好不容易身體好一些,他竟躲在花園偷偷吃酒。

她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將他帶回房去,可醉了酒的大少爺卻有些頑劣,她抓他躲,她再抓他還躲。幾次三番君歌亦不由有些惱,誰料他藏在身後的那雙手突然悄悄探出,反將她的手一把抓牢,醉意沉沉的眸子瀲灩生輝,“這樣,換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她的手被他牢牢握上,掙脫不開,月光透過交疊的枝葉間隙斑駁落在他的面上是柔和的光,她自他帶笑的眼裡看到自己,忽然便紅了臉。

他牽著她在他身旁坐下,面上的笑卻漸漸斂去,抬眸望向牆垣處探出的那束純白的玉蘭花,輕喃出聲:“今日是我孃的忌日。”

君歌聞言抬頭,見他微微垂眸眼睫卻在輕輕打顫,她不自覺地抬起手在要觸碰上他時卻又收回,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大少爺的娘在他七歲那年因病逝世,今日是先夫人的忌辰,所以他今夜才會這樣反常。

今日是先夫人的忌辰,可唐府上下好似沒有一人知道,若不是子婁,她甚至不知道蕭氏並非大少爺的生母,先夫人……或許是不被愛著的那一個。她一直這樣以為。

可大少爺卻對她道:“知道爹為什麼恨我麼?”

“恨?”她知道他們父子的關系不好,但恨字會否太重了些。

他微微仰頭視線卻並非落在哪一點上,似雲霧纏卷的嗓音隨清風送至她的耳畔,“因為爹他……深愛著娘。”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曾高傲淡漠對她不屑一顧,輕視鄙薄,那樣的大少爺對她訴說著深藏的秘密,她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已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扉?

“娘她是個痴心的女人,只是這份痴心從來不是對爹,她恨爹,或許也恨著我,所以最後才會有那樣的選擇吧。”他說到這一聲長喟,微微上翹的嘴角是苦澀的笑,“那麼我呢,我又算是什麼?”

夜風襲來,吹起發絲舞動,也吹開那個曾經……

疊香嫋嫋,青燈長燃,觀音像前,身姿窈窕的灰衣女子於蒲團上長跪,手中珠串隨木魚聲緩緩轉動,是虔誠的祈佑。

屋外傳來吵雜聲響,女子手中珠串卻應聲散落滿地,那一瞬間不安與恐懼像是滿室的騰香編織成無數張網將她緊縛,令人難以喘息。

門扇自外被人開啟,“夫人,找到了,二老爺的屍體找到了!”

手中犍槌砸落在地,“不會的,他不會死的。”她蒼白著臉起身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幾乎奪門而出。

堂屋前粉雕的娃娃松開爹的手低低喚著娘親想要靠近,但她仿似沒有看見,一步一步逼著自己靠近,一雙眼死死盯住那塊白布覆蓋的騰榻。

當她踉蹌行至榻沿顫抖著手掀開白布一角,望見曾經熟悉的面容變得面目全非,那一瞬間梗在喉間的嗚咽再也難忍,再抬首已泣不成聲,“不是你,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是你……”

身後有一雙手將她護入懷中,眼裡全是疼惜,“綃兒,綃兒,別這樣……”

她自他懷中掙脫,咬破唇角。

“是你,是你對不對!”她望向他眼中的恨意似熊熊燃燒的焰火吞噬一切,“這趟航行是如何兇險,你難道不知?為什麼要讓他去?為什麼?!”

她仰頭望他,緊捏他衣襟的手指節已微微泛白,“唐毅,你究竟是怎樣殘忍的一個人啊?他是你弟弟,是你的親弟弟啊!”

他靜靜看著她,濃墨深潭一般的眼眸是從不掩藏的真心,此刻亦有濃濃哀悽,“宋綃,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

她卻笑出聲來,雙手自他衣襟滑落,跌坐在地,再難將淚止住,“是……是……你毀了我,如今你又毀了他……”

唐毅深深望她一眼,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不曾想過這一轉身,自此黃泉碧落再難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