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堪不破,心裡有些害怕,因此,平時要讓自己忙起來,忙得沒空去思考這些。可是,關於阿秀的記憶,會在夢境裡,會在受傷的時刻,在腦子裡蔓延補充.....
那感覺像是一幅巨大的畫在眼前徐徐展開,越來越真實。那種真實感,甚為可怖。
然而,他不知道該跟誰說,也不知道怎麼去說。
於是,任由這樣的記憶蔓延。在叢林的時候,他受了重傷,那些記憶就更清楚了,他甚至看到了阿秀就在眼前,對他說:“阿錦,我們回翠雲山老家去,別管世間紛擾了。”
阿秀輕笑著,溫婉可人,她伸出手來撫摸他的臉,她的手溫暖如冬日暖陽。
“我們一起回去,再生一個女兒,和笑語一樣好看的女兒。”她的聲音如同日光下的湖水,溫暖明淨。
王軒忽然就想起一直在記憶裡縈繞的那一張臉,那個扎著紅頭繩的小女孩撲閃著大眼睛,伸開雙臂,喊:“爹爹抱。”
他伸出手要抱,小女孩忽然長成了亭亭的大女孩,站在攬月居的院子裡那棵梔子花樹下,頭上別了一朵梔子花,手裡捧著一捧梔子花,垂眸站在著,微風拂過,她連身影都是哀傷。
她輕聲說:“舅舅喜歡梔子花!”
他走過去,將她摟入懷中,然後,他感覺到胸口灼熱的淚。
“我沒有舅舅了,嗚嗚——”她嗚嗚哭起來。
“你還有曉陽,還有我。我會一直保護你和曉陽的。”他將她擁得緊一些,才發現這個溫柔愛笑的女孩這樣的瘦。他非常的心疼,他在內心對自己說: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所以,在混亂的記憶裡,他看著阿秀的那一隻向他伸出的手,想起自己曾暗下決心要好好保護那個女孩。
如果就這樣離開,一個字一句話都沒有,那麼是對她食言。
一瞬間,他醒來,發現自己還在澄川以南的叢林裡,天光從茂盛的樹縫間漏下來。手已經不停哆嗦,失血過多,渾身發冷,加上拿槍擊退了好些賊人,他體力已到了極限。
他摸索了好久,才將通訊裝置摸出來,然後撥通了她的電話,聽到她聲音的那刻,他覺得特別溫暖。
他想喊她,可是嗓子火辣辣的疼,用了很大的力氣,只喊出了她的名字。隨後,賊人再度發起進攻,他不得不掐斷了電話,與賊人一戰。
擊斃所有敵人後,他靠著那棵樹,覺得這應該是自己的埋骨之地,只是終究沒有做到對那個女孩子的承諾。後來,他數次睡過去,又數次醒過來,意識越來越模糊,連身上的傷口痛都變得麻木,不那麼痛了。
“兒子,不能說麼?”
方如霞看他呆呆的,沒有要說的樣子,便自己開口催促。
“能。”王軒這才回過神來,輕嘆一聲,第一次向他人說起說跟阿秀有關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