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我這麼早趕到,玉凝還是獨自開始練習,她的生物鐘倒是從青樓的夜貓子型調整過來了。見我到來,玉凝趕緊迎上前,追問我舞步的問題。就沖這份用心,我也得想方設法幫她贏得比賽。
我淺笑著回答玉凝,又問她與樂師合曲,可否準備好了。
“嫣兒,我有點緊張,怕自己不行。”
玉凝連日來已被我改造得不再奴家長、奴家短的稱呼自己,值得表揚,但我仍輕輕給了她一記暴慄,“又說傻話!你可是很有舞蹈天賦的。我初學時,光幾個旋轉就練了1個月才勉強透過教練,呃,師傅那關的。”
“真的嗎?”玉凝輕撫額頭,不敢相信的看著我。
我重重點點頭予以肯定,“當然是真的,我們玉凝是最棒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不然……”我眼珠子一轉,“不然這樣吧!”拉著玉凝走到半身高的銅鏡前,指指鏡子中她道:“你要很有自信地對‘她’說,‘我有個秘密,我長得多美,人人都愛我。’”
這是《出水芙蓉》中最經典的臺詞,是給自己打氣,增強自信的最簡單方法。要知道,很多時候話無所謂真假,只要人們願意相信就是真的,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嘛。而這種自我催眠的方式,縱然是假話,說多了也會達到自我麻痺的境界,最終信以為真。
玉凝先是做無聲抵抗,被我說了一頓後,改為了執執拗拗的不好意思。我白了她一眼,“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本來就是個美人胚子!我只是要你實話實說,莫學那扭扭捏捏的小女人樣,讓人看了不爽。”
可玉凝油鹽不進,我一氣,翹著二郎腿,佯裝惱怒,說她不做,我就不教,把花魁送給豔情。
玉凝偷偷瞥了我一眼,見我不耐煩地看著自己,只好認命,紅著小臉對著鏡子做起了練習,如此反複n多次後,才達到我的要求——我發現自己很有作“惡婦”的潛質。
“啪!啪!啪!”我鼓鼓掌,“這還不錯,以後每天早中晚各練習遍,記得每次都按剛才的音量,只許大,不許小!”
“啊!?”玉凝小臉快皺到一塊兒去了。我強忍住笑意,裝出嚴師的樣子,“嗯,對,必須照做,我會不定期抽檢。”卻在心中笑翻,讓這群講究從一而終,信守貞潔牌坊的女人說“人人都愛我”是有點大逆不道。
半盞茶後,沈媽媽親自送來了早點,說安排好了樂師,早飯後便可合練。因問我樂譜何在,我微笑著搖搖頭,並沒回答,只請沈媽媽尋了把古箏。
雖然在金氏和韻婷的教導下,我重拾了古箏技藝,小有成就了一把,但對現代的五線譜和古代的宮商角徵羽間的相互轉化還是拿捏不準。因此打算親自演奏去教習眾這幫古代樂師相當厲害,聽過一遍的曲子就能記住幾分,優秀些的,記個5、6層都沒問題。當然,我也是擔心留下樂譜,就等於為《卡門》的千古流傳製造了必要條件,這種危險的事情是萬萬碰不得的。
單靠東方古樂器,沒人敢保證效果如何,只求盡力一試。我撥弄琴絃,略微試音,自如地彈奏起來。玉凝按照我之前所教的節拍,試著配合樂曲舞動起身體。她天資聰穎,兩遍下來,便能和上樂曲的節奏。
這時沈媽媽派丫鬟通報,說樂師們來了。我忙安排地方,自己和玉凝躲在薄紗和屏風後,一邊教習眾樂師彈奏,一邊欣賞玉凝的舞姿。幾番過後,樂師們找到了要訣,不用我帶也能奏出《卡門》,我便棄琴專心指導玉凝。
午飯後,沈媽媽“例行檢查”,看玉凝和曲完整的跳了一遍,滿意的笑笑,叮囑玉凝要勤加練習,盡快融入樂曲之中。
沈媽媽又堆著笑容對我道:“張小……公子連日操勞,老身本不忍心,可你又不願住過來。老身尋思著,就與玉凝商量了下,安排你們一同住到蕭亞軒去!這樣便可免去公子日日奔走之勞,玉凝遇到問題也能及時請教。”
“蕭亞軒?”我眨眨眼,不就是碰到文徵明的那個地方嗎,怎麼茶樓也搞多種經營,可以住客了?
沈媽媽見我一臉疑惑,耐心解釋說,蕭亞軒的老闆本是天香樓出去的,名喚瀟湘,贖身後與朋友合夥開了蕭亞軒作為營生。她人又與玉凝有些交情,聽聞玉凝為了此次比賽苦練舞蹈,也願意幫忙。沈媽媽笑著拉長了音,“不過——瀟湘倒更願意結識你這個才智過人的‘俊郎官’!”
我撇撇嘴,瞧她那老狐貍樣,指不定和人家瀟湘瞎曰曰了什麼呢。
“這,不太方便吧?我兩面跑好了,就當鍛煉身體。”其實,我對那位瀟湘姑娘蠻有興趣的,不過住進蕭亞軒就沒時間和唐寅過“二人世界”了。這可是大大的不好,偏離了我來江南的主旨,我寧願為愛跑斷腿兒。
“張公子不肯透露住處,老身可派軟轎去接你,免於奔波之苦。”
“沈媽媽不必為我操心,您的好意嫣兒心領了。”
沈媽媽一時不便多言,玉凝上前接過話茬兒,“我的舞技尚需琢磨,所剩時日不多,心中焦急如焚,若是沒有嫣兒的日夜指導,怕是難佔鰲頭,奪得花魁。”
我收到玉凝懇求的目光,心知她是拿學舞做藉口,想躲到外面住幾日。唉,我又何嘗不懂住在這兒的苦悶呢,只是……我委婉地回絕了一句。玉凝卻道:“嫣兒,聽說碧影樓的豔情姑娘也在苦練舞蹈,‘十六樓’那邊專門請來了應天府的知名舞姬教習,你可知她們那兒的春雨、夏露、秋霜、冬雪也都是無柳街上的名妓,才藝雙全,還有洛塵姑娘平日就以舞技冠絕著稱!”
我終究心軟了,無法對玉凝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求視而不見。誰叫自己偏偏對女人沒有辦法呢?沈媽媽見我答應,笑著說讓我和玉凝明天就住進去。我感嘆著,她為了這次花魁大會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
沈媽媽走後,玉凝抓著我的手連聲道謝。
我笑笑,“既知感恩,就更要好好練習!也不枉沈媽媽一番心意。”
“這是自然。”說話間,又擺出“吹笛式”問我是否正確。
我眨眨眼,這個小丫頭太敬業了簡直,於是認真指導起她,幫她擺出標準動作。玉凝果真學得很快,不到10天,我們探討的就是細節定位了。哈哈,當然,這也與我的細心調教有關。
入夜,回到唐家,見時間不早我直接去廚房端了吳嫂煲好的雞湯給唐寅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