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可能不可能的!你不去試試怎麼就知道不可能?我認識的張嫣可不是一個隨波逐流、聽天由命的笨女人!”
我放下篦子,看著銅鏡,對她道:“豔情,我要的是一個‘一心人’,而他不是。”
“這話說的,我倒沒見朱公子是個沾花惹草之輩!”
“現在或許不會,將來呢?大戶人家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更何況他是……”
“他是什麼?”見我話說一半,豔情追問。
“哎,他有錢有勢,將來還會繼承龐大的家業,那樣的環境,他絕不可能守著一個女人過一輩子的。前車之鑒太多了,做著‘唯一’夢想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普天之下,古往今來,有幾個女人實現了?況且,我也不喜歡關起門過日子,我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豔情蹙著眉,說:“嫣兒,你心思太重了,考慮的事情這麼多、這麼遠。或者你說的沒錯,男人會變。但你也可以成為改變他的因素,事在人為,你這樣隨意放棄,我會瞧不起你的!”
我不語,瞧不起就瞧不起吧,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是,更說服不了自己。
“姐姐,豔情姑娘說得對,你和朱公子不該這樣錯過。”
“韻婷?”聞聲望去,韻婷站在房門外。之前和豔情一番對話,她該是全聽到了。
“姐姐,不管什麼理由,我希望你能和朱公子慎重考慮,做出明智的選擇。姐姐,錯過了,便不會再出現了!你該把握啊!”
“韻婷,我……”
“姐姐,我這就去找朱公子,你們一定要當面說清楚!”說完韻婷扭身跑了出去。
“韻婷,韻婷!”
我起身欲追,卻被豔情拉住,“讓她去吧,她不是你妹妹嗎?由她出面,比較好。”
“你們到底明不明白?!”我怒吼。
“是你執迷不悟!”豔情甩開我走了。
我跌坐在床上,是我,執迷不悟?
還是那塊大石頭,一樣的日落時分,夕陽慘淡地描畫出血紅的天際,遲遲不肯走完她最後的歷程。心境,截然不同,我甚至隱隱期盼他不要到來,不要讓我們彼此更加無助。可是,該來的遲早要來,該了斷的總是要了斷。
當那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我幾乎沒有勇氣回頭。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平靜地站起身,回望著他,明明近在咫尺,卻又相隔天涯。我們都知道,是時候了。
“你來了。”庸俗的開場白,卻是我唯一能說出口的。
朱佑樘深深的看著我,是深情,是掙紮……他吐了口濁氣,把頭別向一旁,輕聲問了句,“你看到什麼了?”
我隨他看去,街角處是一群乞丐佝僂著身子和野狗搶食。無語,心髒失控跟著顫抖了一下,他的選擇,我想,我知道了……
“那是我的責任。是我身為當朝太子,皇室子孫的責任。”
可是,不死心,不甘心!我鼓起勇氣,認真地問他,“江山,美人,孰重?”
朱佑樘閉了閉眼,再張開時,璀璨的黑曜石上似掛了水霧。但聲音卻異常堅定——“江山重,雙肩抗;美人重,心永藏。”
我笑了,那是個絕美的笑顏,因為由衷,因為欣慰,即使眼眶火燒火燎,熱得要命。我慢慢走近他,摘下“鳳啟”,在唇邊輕吻了一下,默默放到他的手裡。那隻手,好冰,冰得好似我的心髒……
沒有留戀,我抽回手,後退一步,福下身,有水滴從臉上滑落,淺淺的留下濕漉的痕跡。“小女子,祝太子殿下早日一展宏圖,重振國威,開闢盛世。”
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我要保有女人的驕傲。
“嫣兒!”朱佑樘叫住我,那聲音聽起來十分凜冽。
我停住腳步,朱佑樘沒有上前,他鄭重承諾,“嫣兒,我給不了你要的生活,但我能給你要的國家,你要的時代。”
淚如雨下,沖刷著我的臉頰,沖刷著我的心田。結束了,全結束了……我嘴邊的微笑越來越大,媽媽,你知道嗎?女兒好開心,女兒遇到了那個值得女兒尊重,值得女兒敬佩,更值得女兒愛的男人……女兒好幸運,比起那些一輩子遇不到愛情的人,女兒真的好幸運。
我挪動著灌鉛的雙腿——終究逃不過笑著心碎……
朱佑樘走了,真的走了,百韻樓裡再沒出現過他的身影。“冰山”為首的,他的隨從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沒出現一樣——徹底,決絕。若不是心底無法彌補的空洞,我想,我會誤以為那是一場夢,無痕的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