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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皇上如何定奪?”老太太也知我是故意攪局。

朱佑樘眸色一凝,狠狠地說:“死,一了百了,太便宜她了!朕要讓她活著,草芥般活著,終身不得母子相認!”

太皇太後隱約抖了一下,無趣的說了聲“皇上聖明”。

韻婷在月子裡,頂著瑟瑟秋風被幾個太監硬拖出了仁壽宮。太皇太後的意思原是將她關進安,那裡是他出生的地方,讓她去,會玷汙了那裡純淨的水土,思來想去,關進了曾經富麗堂皇的昭德宮——萬貴妃死後,那裡便被宮人視為不祥之地,成化帝一去,更是無人打理,眼下是破落不堪,有勝冷宮。下旨禁足,除了有人定時送飯外,昭德宮內再無一人,任憑她自生自滅。

有點狠,真的有點狠。而貴為國丈的張巒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卻沒有提出半分疑義。不知出於什麼心裡,我厚顏去問,張巒卻認真回道,教女不善,當有此報,害人終害己。那雙堅定的雙眸證明瞭他所言非虛,可愈加憔悴蒼老的容顏,也詮釋了他心中的煎熬。

明知沒有絲毫意義,但為了麻痺良心,我還是自欺欺人的跑去找朱佑樘討賞,咋說張家的人跟著我確實沒撈到半點好處。四年來,張巒的職位從中軍都督府指揮同知,升推為誠宣力武、特進榮祿大夫、柱國,可名號再怎麼換,仍舊是從一品的官員,還沒了實權。

朱佑樘拗不過我,也覺得自己有愧張家,不管怎麼樣,一個女兒嫁給自己,另一個女兒為自己生了兒子,於是大筆一揮,冊封張巒為壽寧伯,世襲罔替;張氏曾祖張迪,追贈為監察禦史;祖父張綬,被追贈為太保壽寧侯;張綬之兄張縉,贈監察禦史……

皇子已生,宮中本該恢複太平,卻莫名其妙的流言四起,說孩子不是我親生的,被好事者繪聲繪色地演繹成了若幹個版本,其中自然少不了廣為流傳的金蓮版。朱佑樘大怒,下旨嚴辦傳話之人,明令宮中之人,不可非議皇後、皇子。

懷恩提議殺了金蓮,了卻禍根,朱佑樘嚴肅的搖搖頭,這種行為難逃欲蓋彌彰之嫌,會越抹越黑,冷笑一聲,“如今竟殺不得了!”

“謠言止於智者,不去管他,久而久之傳沒意思了,就不會再說了。”我做出符合常理的推論,他亦無可奈何的頷首。只是那時,我們都忽略了皇室緋聞,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為使流言不攻自破,我將孩子接回了坤寧宮撫養,其實在哪都一樣,爬都不會的小家夥,又嗜睡得很,每天呼嚕呼嚕的倒在小床上,根本不佔地方,沒事逗著玩還挺有意思,總比對著宮裡一張張厚實的面具要強。

李搖鈴“千錘百煉”,終於製成了一小壇黑乎乎的大藥丸,讓我每月朔望日含服,據說,可解膝下無歡。我問他有幾層把握,回說只能一試,蠱毒太深,能否痊癒,無從得知。至於療效,更不可能一朝半日看出,而我宮體屢受摧殘,弱於常人,若真受孕,也要倍加小心。不忘囑咐我藥丸有限,藥引用盡,無法再製,切不可浪費。朱佑樘一聽,忙逼著我含了一丸,又派專人搭板把藥貢了起來。我失笑,隨口問用了什麼珍惜藥引,竟然要這麼謹慎。他怔了怔,如實回道——“紫河車”。

“嘔——”胃裡翻江倒海,卻被朱佑樘強掐著吞了進去,好不惡心……

“說不得”快在皇宮裡憋出神經病了,我順水推舟送走了她和李搖鈴——膝下無歡萬一解不了,李搖鈴便罪犯欺君,難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安全起見,不如早早放了自由。

“還要遊走四方嗎?”送別時我問。“說不得”是閑不住,可跟著他滿世界跑,風餐露宿的也不是事呀。

“草民要先回老家湖北蘄州一趟,之後再做打算。”

我點點頭,送了“說不得”一小盒珠寶,笑稱是提前送的成親禮物。李搖鈴為人高潔,絕不會收下謝儀,送銀子更是俗氣得侮辱了他的品格。我也是思來想去的,和朱佑樘商量後,做出的決定。

朝陽下,一個少女甜甜地纏著男子的手臂,而男子則尷尬的緊往下甩……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我淺淺一笑,幸福就在你手邊,關鍵是你如何選擇。

本以為把小家夥接到身邊,在北風壓雪的惡劣天氣裡,流言會像感冒病毒一樣自行平息,可轉眼入了冬,流言非但沒有被壓制住,迎著新年,大有勢頭更盛的趨勢,長了飛毛腿一樣,絲毫不受天冷路滑的影響,迅速在全國各地擴散開來,鬧得沸沸揚揚,一發而不可收拾。

流言亦有正確之處,況且被百姓人人參與其中,當成哈雷彗星撞地球似的世界末日級大事爭相傳誦,我又不能讓朱佑樘下旨全抓起來砍了。只能關起門在坤寧宮裡裝聾作啞的過日子,好在這種自欺欺人的生活,我習慣了,也適應了——宮中之人必備的生存技能,皇帝都得掌握,我自然不能免俗。

看得出,張鶴齡是真心喜歡小家夥的,經常帶著民間的小玩意到坤寧宮來哄著他玩。只是揹著人時,會長籲短嘆;見到了我,幾次欲言又止。我實在憋不住,趁上元佳節,張氏一家入宮飲宴,索性趁他去側殿醒酒,追去一問究竟。

張鶴齡藉著幾分酒氣,長嘆一聲,“娘娘,我的親姐姐呀!我是心疼你啊!”

看著他異常濕潤的眼睛,我不解,“這話從何說起?”

“晗姐,你可知坊間如何傳聞?都說我的好姐姐生不出孩子,心狠手辣的硬搶了那個鄭金蓮的兒子過來!您說,這,這算什麼事啊!”

我對流言內容不太感冒,背後議論的有好話才怪,卻疑惑流言為何經久不衰,生命力旺盛得“欣欣向榮”。

張鶴齡見我眼風飄忽,忙道:“晗姐,蜚短流長,防不勝防,更是有損於晗姐清譽,我這個做弟弟的有心無力,不知能做點什麼,聽著心裡堵得慌啊!”

我“哦”了一聲,身為張家長子,我的“親弟弟”,他在流言面前也沒有立場發言啊。

想了想,轉天找來了謝遷,這個以賢能磊落著稱的朝中重臣。彼時,小家夥正在我身旁努力練習翻身,肥嘟嘟的像個小肉球,咕庸咕庸的,很招人稀罕。伸出手指去逗逗,半夢半醒間,他會用小嘴咬住,輕輕唆著,自娛自樂。排除陰暗的身世,這孩子真是討人喜歡,哭少笑多,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閃著世間最純潔的光芒。想想也是,不管哪個角度去想,孩子都是家庭戰爭中最無辜的犧牲品。如果父母可以處理好一些極端問題,那就不會有像我一樣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了。

童年時的孤獨無助,強作無畏,歷歷在目,輕嘆一聲,往事不回首。

“謝大人可有主意?”

“臣,臣惶恐!”謝遷慌忙跪地。

我失笑,眼看著天下聞名的“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中的主角之一,最為能言善辯的謝遷,變得吱吱嗚嗚說不出下話來,怎能不好奇?

“大人有話但說無妨,本宮不會怪罪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