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大的訊息讓他心裡塌了一塊。
範小豪託朋友到機場接吳明微,一落地就徑直去了醫院。
“明微來了。”
病房裡還有兩個來探視的親戚,哭得眼睛鼻子都紅,吳明微進了門,漫天的無力感襲來,他往病床上看去。
剎那間他想的是:媽媽怎麼會變成這樣子,明明幾十天前還是好的。
不是瘦弱,而是枯槁,整個人都瘦成了骨架,靜靜地躺在被子裡,沒了頭發,吸著氧氣,戴了一頂軟布縫成的帽子。
“媽……”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俯下身湊近她,眼淚一顆顆全砸在眼鏡片上。
跪下,趴在床沿上,把嘴貼在她耳邊,說道:“我回來了,你聽得見嗎?我是明微。”
沒有回應,恍惚之間,吳明微想否認眼前這個快要逝去的生命是自己的媽媽,年前在嘉興的時候,她明明什麼都是好的。
吳明微趴在床頭大哭出聲,場面一下子失去了控制,長大以後的他很少有這種時候。
片刻以後,範小豪和另一個親戚抱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來。
範小豪紅著眼睛,說:“可以了,明微,哭是要哭的,但你一定挺住,你是姑父的依靠,是這個家的不出了,範小豪把他的眼鏡拿走,給他遞紙,說:“要是她醒了,你跟她說說話,她很想你。”
“嗯。”
“去見醫生嗎?我帶你去,你是專業的,我們不太懂,”範小豪急得咽口水,瞄了一眼坐在陪護椅上的吳明微爸爸,說,“姑父的身體也不大好,情緒更不好,現在只能靠你了。”
“去見吧,”吳明微擦著眼淚,說,“我跟醫生聊聊。”
“走,”兩個人到了醫院走廊裡,乘電梯去其他樓層,範小豪說,“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情況還好的時候,她總和護士醫生聊你,說‘我兒子和你們一樣的,在北京的醫院’,她很為你驕傲的。”
說著說著,範小豪又哽咽了,他伸手在吳明微背上拍了拍,和他一起走出電梯。
來到了神外科室的樓層。
“喬主任。”推門進去,範小豪跟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中年女醫生打招呼。
“來了?你姑姑現在情況怎麼樣,我剛剛還說忙完就上去看看。”
“辛苦喬主任,明微回來了,他想和你聊聊。”
“噢,這就是明微麼?你媽媽一直說起你,我知道的,在北京,很厲害的,還這麼年輕。”
“喬主任,片子和報告我都看過了,”吳明微說話帶著鼻音,“他們瞞著我,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也是神外醫生對吧?”
“是的,我很清楚現在的情況。”
喬主任點了點頭,說道:“病人現階段很痛苦,轉安寧病房也是她自己的意願,你們現在就多陪陪她。”
“肺部也不太好……”
“是,常見並發症嘛,”喬主任說,“腦內腫瘤的話,其實剛來的時候情況就很危險了,體積很大,長得很刁鑽,很快就大範圍地壞死了。”
“嗯,”吳明微面無表情地點頭,“位置在早期不易發現,生長異常迅速。”
“沒錯,你也不要太自責,父母瞞著子女的情況你肯定也見多了,”她說,“現在這個結果,不是當初換醫院或者換醫生就能改變的。”
“我明白。”
“嗯。”
“謝謝喬主任。”
“不謝,你們上去的話,一起吧,我去看看你媽媽。”
“好,辛苦您。”
很快,天黑了,吳明微勸爸爸回去休息了,他在醫院單獨陪著媽媽。窗外春寒未褪,颳著風,新年沒有新氣象。
媽媽快要離開了,吳明微在心裡殘酷地告訴自己。
其實,這樣的病人他見過很多很多個,但今天還是有些應激,覺得虛幻,也覺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