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吐了一口血，手中撐著十方劍單膝跪在地上，眼神狠戾。

商江夜站在人群外，同那孩子對視的那一眼，難以言喻的悲哀和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不忍地轉過身去，正欲離開，身後，少年的慘叫傳遍了整座神山。

轟隆！

一道驚雷劈下，商江夜猛然回頭，錯愕地看著那座神殿。

“那是……”

不等他反應，腳下的大地劇烈震動起來。

原本正獰笑著，將劍戳進南衍心口處的仇瀟斂了笑意，驚疑不定地看著從神殿裡走出來的女神。

一襲白衣，神情淡漠，眼眸無悲無喜。

兀爻身上的長毛被血染紅，狐仙大口大口喘著氣，視線逐漸模糊：“山主……”

人群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仇淵：“殺了妖女！”

“殺了妖女！”“殺了她！”

一時間，所有弟子沖了上去，青鳥的哀鳴無法阻止他們，所有的利劍，法術，盡數施在了女神的身上。

她的衣擺已經開始消散，嘴角淌下一抹鮮血，卻依舊從容，抖著手擦去臉上的汙濁，在仇淵的劍刺破她的腹部時，天雷再次降下。

轟隆！

一場大雨落下，電閃雷鳴，地動山搖，下一瞬，一場海嘯席捲而來，幾乎是瞬間就將那些貪婪的修士淹沒。

明鴉瞳孔驟縮，不管不顧地奔向人群中央的徒弟。

卻只是徒勞。

海水吞噬了一切，有罪的，無罪的，無辜之人，貪婪之人，膽小怕事之人……所有的一切，皆被掩埋。

商江夜醒來時，身旁空無一人，只有滿地狼藉在提醒他，仙門百家的屠山罪行。

他撐著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一聲嬰兒的啼哭將他喚醒。

商江夜遲疑地低頭，在那棵已經斷裂的樹下，兩朵蓮花緊緊挨在一起。

而神山沉沒，從此，三百年不曾問世。

……

南衍睜開眼，淚珠毫無徵兆地掉落。

他呆愣愣地看著手心裡那顆淚珠，燙得他又要落淚。

兀爻蜷縮在角落，青鳥落在女神石像的肩上，熟悉的一切喚醒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

他再也忍不住，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幾乎要將他的心肝肺一齊掏出來，哭得他差點又死一次。

他所依賴的師門……他所奉獻的一切……

心髒一抽一抽地疼著，恍惚間，頭上忽然一沉。

南衍淚眼婆娑地抬起頭。

那尊女神石像，正俯身，手放在他的腦袋上，像哄幼時哭鬧的孩童那樣，用盡全力，隔著三百年的時光，安撫著她痛苦不已的孩子，她的小花。

那雙失去了神采的神像眼眶中，忽而滿是晶瑩，一顆淚順著臉頰流下，低落在地上，

“山主……”

無人再能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