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既也是重生而來,那在我死後,我父親與阿姐……”
“他們都很好,在京城裡重新買了所宅子,沒有人敢去找他們麻煩,左鄰右舍都很和善,只是難免有時候會忍不住想你。”
陸雪擁怔怔聽他說完,長睫下眼眶微紅。
他低聲呢喃,嗓音裡微弱的悵然被風吹散了,“那就好。”
去時煙雨朦朧,歸時風清雲淨。
再次回到天子腳下,已是半月已過。
陸雪擁與樓鶴回宮複命後,因立了大功,眨眼間成了陛下身邊的紅人,陸雪擁由此受封為翰林院侍讀學士,樓鶴升遷為禮部侍郎。
而擅自離京的宣王殿下,罰俸一年,禁足王府三月。
樓鶴與陸雪擁一齊從禦書房出來,正欲上前與那人說話,誰知不巧這時身為姑母的皇後命人來請,他便只能沉默目送陸雪擁遠去。
剛走到樓府前,樓鶴敏銳得察覺到府中氣氛詭異。
他隨意叫住一個路過的小廝,問道:“怎麼回事?”
小廝欲言又止道:“夫人陪著老夫人從伽藍寺禮佛回來後,知道了您與陸公子婚約解除的事很生氣。”
樓鶴苦澀一笑,終是他自作自受。
他前腳剛踏進祖母的凝輝堂,一個青花瓷茶杯便砸在了自己腳邊。
“跪下!”樓老夫人威嚴的聲音從主位傳來,兩側叔伯、兄弟姐妹及正襟危坐的祖父,無一人敢作聲。
樓鶴沉默地在大堂中央跪下。
“樓鶴,當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整個京城你還能找到比小陸更好的人來嗎?!”樓老夫人看著他這幅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你母親眼巴巴求來的婚事,那樣好的一個孩子,後來亦是你自己提出的婚約之事,怎麼,和那些市井小兒混久了,莫不是連腦子也一併餵了狗嗎?!”
樓老夫人年輕時是將門之女,曾女扮男裝混跡兵營,說話向來不遮掩更不會偏袒。
樓鶴這些時日以來,眼睜睜看著陸雪擁與他人親近如同神仙眷侶,豈是一句悔不當初可以詮釋內心的痛苦。
“是我眼盲認錯了人,樓鶴甘願領罰。”他閉眼道。
“哼,別以為老身老了腦子便糊塗了,你與那江上柳廝混的流言蜚語早已從京城傳到了佛門清淨地,我與你母親的臉都在佛祖前丟光了!”樓老夫人說著,手中柺杖一揮,打在樓鶴背上。
樓夫人到底心疼兒子,也不想被二房三房看了笑話,忍不住勸道:“母親,他既已知錯,眼前最緊要的還是讓他去相府負荊請罪,好挽回這樁婚事。”
“挽回?”樓老夫人冷笑一聲,嗓音蒼老卻擲地有聲,“你當相府是什麼地方?還能給這個孽畜挽留的餘地?本就是高攀來的婚事,若是陸夫人還在,豈容他這個沒心肝的東西欺負陸雪擁?他莫不是忘了陸雪擁會同意這樁婚事是因為誰?!”
樓鶴被這震耳欲聾的一句吼得面色慘白。
是啊,若不是陸家沒有主事的主母,若不是陸雪擁年少失恃,怕是在他第一次不顧及未婚夫的身份與江上柳走得近時,這場婚事就已經作罷了。
他不過是一個卑劣到,利用陸雪擁埋藏在過去的傷痛,利用那人心底難以割捨的母親來達到自己目的的畜生罷了。
黃梨木柺杖毫不留情地打在背上,痛得人兩眼發黑,樓鶴卻只覺得麻木,唯有心如刀絞,模糊的視線裡皆是那年雨夜裡,白衣少年手執弓箭,逐漸遠去的背影冷漠而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