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顧不上儀態的時刻,也只有被他抱在塌上逼得理智潰散方才無暇顧及。
而他如今這幅模樣……
應我聞抬手撫上凹凸不平的臉頰,日後如何與陸小雪日夜相對?
銅鏡中,那雙狹長的眸子裡逐漸浮起陰冷而瘋狂的墨色。
但他不知又想到什麼,神色又痴迷起來。
那天在暗室裡,他的神明親吻了他最醜陋的傷疤,他在心疼他。
只要陸小雪越是心疼他,就會越是討厭那個妄圖頂替自己身份的人。
杜若的醫術再厲害,也不可能讓一個超過一月的傷疤全然恢複,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他的小雪人再心疼他一點,再愛他一點點。
應我聞從袖中摸出一枚沾了毒的柳刃,鋒利的尖端在臉上輕蹭。
他的手因為詭異的興奮,微微顫抖著。
瘋狗的臉毀了,當然不會是瘋狗的錯,作為主人,陸小雪當然要更加關心他,心疼他,然後記恨上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臉,但陸雪擁必須在意。
他不是故意這樣做的,他只是太渴望那種溫柔憐愛的眼神,永遠都無法滿足。
陸雪擁的心疼與溫柔,都只能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銳利的刀尖劃破面板,沾染上毒素的血順著柳刃滑下,無聲滴落在地面上。
那血逐漸烏黑,便是清透的月光亦照不分明。
應我聞對上銅鏡裡自己的眼睛,興奮褪去後又是無助的惶恐。
“陸小雪……沒有你,我又學不會要如何愛自己了。”
影一踏入房中,瞧見男人這幅神色癲狂的模樣,卻並未露出任何訝異。
應我聞或許自己都未曾意識到,自那日被耶律重光丟出宮外,被影一揹回去後,由於陸雪擁入宮前下的死命令,男人被強行困在這裡,意識到自己不能入宮去找那人時,便已經再次瘋魔。
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想盡辦法毀去自己的臉,影一阻止過,但下一次仍舊會這般。
而唯一能讓男人恢複理智的藥,唯有陸雪擁。
“主子,天亮便是封後大典,潛入王都的西北軍已經準備就緒,您該做好準備接公子回家了。”影一低聲道。
果然,只要提到那人的名字,這些時日將他視為空氣的男人頓時有了反應。
“唔,該接陸小雪回家了……”應我聞捂著半邊臉,血從指縫流下他卻似毫無痛覺,“你說他看見我這個樣子,是會心疼呢,還是失望?”
影一聞言總算鬆了口氣,心想著,總算是清醒了些。
“恕屬下多嘴,公子不遠萬裡從京城來到北蠻王都全是為了探尋主上蹤跡,難道即便如此,主子還是不敢相信公子對您的心嗎?”
應我聞默然,眼中的癲狂之色褪去。
“這世上,誰不是為了心中所念拼命掙紮,得到後又患得患失呢。”
他輕聲道,忽而又變得格外冷靜淡漠。
他從來不知有恃無恐是何感受,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都要搶過來,哪怕每日惶恐不安亦只能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更何況陸雪擁不是冰冷的死物,哪怕名正言順擁有了身體,他亦註定此生都要因對方的心而殫精竭慮。
一旦得到愛意,他就無法忍受今日的愛比昨日的少,明天的關心會比今天敷衍。
他受不了,他是一隻低劣又貪婪的犬。
他的胃口只會越來越難以滿足。
可他又不希望陸雪擁與他一般承受這樣的折磨,所以他又希望陸雪擁不要太喜歡他,以免由愛生怖,此生都不能自在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