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見了。
但與此同時,他的妻子卻‘失明’了。
“簡直,就像被什麼詛咒了一樣。”老伯不知是憐憫還是恐懼。
木下三郎害怕極了,他想請醫師,但村落窮鄉僻壤,遠居深山,寄封信出去都要許久許久。
他的妻子便勸他,說沒什麼要緊,身體也好精神也好,除了看不見,其他都很正常。
木下三郎被勸住了,他還是焦躁,但也沒坐立難安到想立刻揹著妻子走出大山。
然後,時間又過了五天。
妻子的眼睛好了。
他們只有三歲的兒子,‘失明’了。
銀古緩緩的皺起眉,綠色的右眼凝住目光,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在回憶。
老伯卻已經沉浸在記憶中,露出一絲懊悔與極深極深的疲憊。
木下三郎再也無法忍受了,他與妻子一道,想揹著兒子翻越大山,到外面繁華的鎮上尋找醫生。
那時村中人都見他步履匆匆的奔回家收拾行裝,妻子抱著兒子坐在屋簷下,眉間愁苦,卻還在輕輕哄著哭鬧不休的孩子。
那已經是黃昏臨近夜晚的時刻了。
太陽漸漸低沉,落入遙遠的地平線中,最後一縷光輝收斂,黑暗慢慢籠罩了大地。
耳邊孩童的哭聲還在回響,下一刻卻戛然而止,連一點餘音都沒留下。
村中人驚慌望去,只見散落一地的包裹,與陡然熄滅只有嫋嫋輕煙的燈盞。
木下一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收起回憶,銀古將目光投向屋內睡滿的人。
這些都是他從光脈彼岸帶回塵世的迷途者,被暗瞼所惑,恐怕得等待一段時間才能醒來。
但這都已經是萬裡挑一的幸運兒了。
銀古的視線落到沉沉睡去的木下三郎身上,他身旁睡著妻子,面容疲憊,彷彿走了極為漫長的道路,此時此刻才得以休憩。
兩人捱得極近,親近而安寧,他們中間卻空出一個小小的位置,兩雙手虛虛環抱著空氣,像是在抱著一個看不見的孩子。
――然而木下夫婦的兒子,卻沒能從黑暗中回來。
“銀古,銀古。”
銀古抬頭望去,見小綱吉抱著一個小木盆不太穩當的走進來。
小木盆裡盛滿了水,邊緣搭著塊粗布,色澤黯淡,一半浸了水,顏色更深一些。
老伯和這家的男女主人也走進來,端著稍大些的木盆,同樣裝著水與布。
幾人分別跪下,拿了粗布浸濕,挨著挨著給昏睡的男女老少擦臉。
小綱吉也學著他們,老老實實扭幹粗布,胡亂的抹了把木下三郎沾了泥土的臉與手。
木下三郎失蹤前因為勞作過,身上滿是塵土泥沙,小綱吉在光脈邊聽到的沙沙聲,就是他身上砂礫掉落的聲音。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