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輕笑:“這可不是畫,是解你家指揮使憂思過甚,夜不能寐的靈丹妙藥。”
石經綸一愣,只納悶道:“指揮使不好男色。”這畫中人雖男生女相,容貌綺麗,絕非凡品,可指揮使又不是為了男色憂心。
裴慎不慌不忙地將畫軸捲起,眼底冷意森森,只嘴上慢條斯理道:“這是我愛妾。”
石經綸微怔,正欲相詢,誰知裴慎下一句唬得他臉色一變。
“我赴任山西之時,她意外走失。”
意外走失?好端端一個妾,住在國公府裡,哪裡會突然走失?恐怕是逃了。
石經綸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瞠目結舌了半晌,喃喃道:“這女子莫不是個磨鏡?”
若非不喜男色,何至於棄了俊朗清貴,位高權重的裴大人,這不合理啊!
裴慎握著畫軸的手攥緊,幾要將那畫軸攥裂開,半晌他冷笑道:“你且將此畫拿去,幫我查一查畫中人如今去了哪裡?”
石經綸拱手應道:“是,大人!”語罷,又道:“可這與指揮使又有何關系?”
裴慎淡淡道:“段仁冤死獄中,宣大總督的位子空了出來,林少保和陳閣老兩派為了這個位置相爭不休。”
石經綸低聲道:“裴大人戰功赫赫,又剛一戰定鼎宣大,今日陛下還誇贊裴大人才猷諳練,操履清勤,朝野上下俱傳,只說裴大人將要赴任宣大總督。”
出頭的椽子最先爛。被皇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誇贊,四面八方都是嫉妒豔羨的眼神,哪裡是好事?
裴慎暗自警醒,便笑道:“你且告訴陸指揮使,我無意宣大總督的位子。”
“為何?”石經綸蹙眉道。
裴慎只笑了笑,沒說話。
他今年二十四,從二品巡撫,已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若得了宣大總督的位子,便是二十四的正二品高官,太過顯眼。況且過早登上高峰,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功高震主的下場人盡皆知。
此時此刻,原就該壓一壓,沉一沉。積攢功勞,厚積薄發,到了三十餘歲,便能一舉入閣。此其一也。
其二,林少保和陳閣老,兩派人馬爭宣大總督爭得厲害,他此刻卷進去,恰是政潮最為暗流洶湧的時候,再想脫身就難了。
其三,作為宣大總督強有力的競爭者,他自願退出,別管是林少保還是陳閣老,總給饒些好處給他罷。同鄉同年們的職位,也該往上提一提了。
其四,便是要放棄宣大總督的位子,來保住陸指揮使。
“陸指揮使不是正憂心陛下想讓林通來擔任錦衣衛指揮使嗎?”裴慎笑問道。
屁股底下的位子要被搶了,能不憂慮嗎?
石經綸也不知他為何轉了話題,只點頭道:“那林通雖庸碌,卻是林少保之子,婉貴妃弟弟,頗得陛下信重。”
裴慎便笑道:“你只管告訴指揮使,且叫他去助林少保爭得宣大總督的位子即可。”
如今俺答敗退,宣大五年無大戰,換一個庸碌的林通上去,只要不瞎搞,老老實實當個木頭,並無大礙。
而林少保一方得了宣大總督的位子,陛下為了朝野平衡,便絕不會再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給林少保。
陸指揮使的位子也就保住了。
思及此處,裴慎只輕哼一聲:“我與你家指揮使相交多年,何苦前來試探我?”
石經綸憨厚的沖著裴慎笑了笑。實則用宣大總督來保住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這法子陸指揮使自然也想到了。
但用這辦法的前提是裴慎肯放棄宣大總督的位子。故而石經綸這才夤夜前來探他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