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川看著眼前的慶寧,喉結滾動半寸,內心劃過一絲愧疚。
“你瘦了許多。”蕭臨川聲線裡帶著些許瑟意。
慶寧自顧自的轉身,廣袖掃過鎏金香爐,鏤空雕花的爐蓋當啷作響:”陛下何需在此虛情假意,我這副枯骨,可比不得令嬪娘娘玉體生香。”
蕭臨川眉間緊簇:”沈國公府雖無實權,朕已準沈鈺承襲爵位。他待你情深義重,朕不會教你嫁過去受苦。”
”情深義重?”慶寧猛地甩開他的手,”沈鈺對我是虛情,對令嬪是假意,倒是您——陛下這出《凰求鳳》的戲本子,莫不是連自己都騙過了?”
一旁的張德安聽到這話,連忙堆起諂媚的笑臉,小心翼翼地糾正:“公主殿下,令娘娘如今已是妃位,不當稱呼令嬪了。”
慶寧忽地笑出聲:“令妃?一年便從小小秀女晉升至妃位,怕不是要登高跌重才好。”
“畢竟,咱們這陛下的聖意,連相伴十數年的親妹都可騙過,可是難測的很呢!”
張德安聽著慶寧這般出言不遜,心裡直打鼓,覺得她的話實在不妥,連忙跪地勸道:“公主殿下慎言,陛下在此——”
話未說完,便被蕭臨川冷冷打斷。
“都下去。”蕭臨川的聲音雖不高,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德安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稱是。
他起身退到一旁,吩咐身邊的小太監:“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掃幹淨了。”
一群人忙不疊地動手,將地上狼藉的碎片收拾得幹幹淨淨,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順帶輕輕掩上了門。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蕭臨川和慶寧兩人對峙。
慶寧冷冷一笑,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蕭臨川身上:“怎麼,陛下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避開旁人?”
蕭臨川看著她,上前一步,拂開她眼前的碎發,緩緩開口:“朕雖對你無男女之情,但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
“妹妹?”慶寧突然發狠咬住他虎口,血腥味在齒間漫開:”好個兄妹情深!把我送給沈鈺做傀儡,用淮王府的血染紅你的丹陛!”
蕭臨川的臉色微微一沉,掏出手帕按住傷處,語氣也冷了幾分:“若要說利用,恐怕無人及得過舅舅。”
慶寧的笑意瞬間僵住,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你胡說什麼!舅舅將你帶大,教你騎射武功,你如今囚禁太後,逼嫁親妹,毫無人倫綱常可言!竟還有臉攀咬他人!”
蕭臨川盯著她,眼神犀利而冷冽: “淮王擁兵邊疆,暗中培植勢力,早已成了朝廷的一大隱患。若非朕將他困在邊關,限制他的行動,你以為你在宮中困了這麼久,他為何從未試圖救你?”
慶寧的身體一僵,腦海中瞬間翻湧起無數念頭,像亂麻一般糾纏,卻怎麼也理不清。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聲音裡帶著憤怒與不安:“你胡說八道!爹爹忠心耿耿,他絕不會——”
“忠心耿耿?”蕭臨川忽然冷笑了一聲,那笑意冰冷刺骨,像刀鋒劃過耳畔。
他從懷中取出一物,隨手扔在慶寧面前。
那是一枚箭頭,寒光在燭火下閃爍,鋒刃上似乎還殘存著一絲暗紅的痕跡,像是凝固的血跡。
銅漏發出窒悶的嗚咽聲,屋內的燭火微微搖曳。
蕭臨川的聲音冷得像寒冬的北風:“建昭六年春獵,舅舅射向朕心口的箭鏃,餵了鶴著,緩緩解開衣襟,猙獰的疤痕暴露在昏黃的燭光下,青紫交錯,像是被歲月反複碾壓過的傷痕。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你那時還懵懂無知,捧著杏花酥,笑著對朕說,‘皇兄獵的鹿最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