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稷咿咿呀呀地回應著,似乎聽不懂她話中的深意,只是揮舞著小手,軟乎乎的手指無意識地抓住她的衣袖,依戀地蹭了蹭。
顧矜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扯出一個微笑,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嗯,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這邊與承稷最後的吻別還未盡,殿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張德安匆匆走進來,低頭行禮後:“娘娘,今日親蠶禮可準備妥當?陛下已派了車攆在外等候,說要陪同娘娘一同前往。”
顧矜聞言,微微一愣,自那日高謀春祭後,她便再未見過蕭臨川。
她以為,那一別,便是永別。
這些日子裡,她聽青槿偶爾唸叨,說寧嬪如今極受寵愛,甚至得了恩典,能隨侍禦書房伴駕。
顧矜只當蕭臨川終於恢複了常態,將她的一切拋諸腦後。
論理,這場親蠶禮本該由白芷代勞,她不過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棄子罷了。
為何又要在此時要自己去主持親蠶禮?
“娘娘……”青槿的聲音響起。
顧矜抬眸看向她,卻見青槿眉頭微蹙,眼中流露出幾分隱隱的不安。她的手輕輕拉住了顧矜的衣袖,彷彿想要將她留住,又像是在無聲地勸阻。
顧矜垂眸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想到前幾日自己對她的幾分刻薄,顧矜心底泛起淡淡的愧疚。
她輕輕嘆了口氣,抬手覆上青槿的手背,微微一笑:“不必擔心。我隨侍陛下身邊,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她又低聲說道:“倒是你……好好照顧承稷,也……照顧好你自己。”
青槿怔住了,眼眶微微發紅,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德安站在一旁,低垂著頭,神色恭謹,眼中卻閃過一絲莫名的複雜與不忍。
青槿察覺到張德安的神色,心中更是擔憂。
她咬了咬牙,正欲開口勸阻,卻只覺手中一空。
娘娘那截衣袖,已從她的指尖抽出。
她轉身,朝殿外走去。
晨光透過殿門灑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她的背影透著一種決然的孤獨,彷彿是一隻即將飛向天邊的孤鳥。
……
辰正三刻,太安殿前的漢白玉月臺列滿朱衣女史。
顧矜已換上了青羅翟衣,女史在前方接引,她走近禦駕。
蕭臨川的七寶金根車停在前方,後頭一架青帷翟車,想來是自己的車駕。
她看向前方的車駕,玄錦暗紋的簾幔將車窗覆蓋住,連暮春的晨光都透不進分毫。
顧矜又抬頭看了一眼玄色馬車密不透風的車簾,心中升起淡淡的苦澀。
她垂下頭,就著女史的手,上了青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