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手指緊緊攥住胸前的龍袍,青筋暴起。那一刻,腦海中閃過顧矜含笑的容顏,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轟然崩塌。
”陛、陛下!”慶寧見狀心焦,低聲提醒,”此時解決眼前要緊。”
蕭臨川卻如未聞,目光渙散,喉結不住滾動。
威儀盡失,唇角微微顫抖,似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慶寧只能轉向宋文斌,厲聲喝道:”老匹夫,你的女兒行刺已被擒住,你還有何話說?”
宋文斌目光落在昏迷的宋熙華身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他的手指微微顫動,喉結滾動了一下,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
”父親大人......”宋熙華在昏迷中微弱地呢喃。
宋文斌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恢複了往日的冷酷。
他冷笑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嘲諷:”一個不肖女,從小就不聽教誨,如今更是膽大妄為。”
他緩緩踱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昏迷的女兒:”你們以為事到如今,我會因一個沒用的女兒放棄?大業未成,何惜一女!”
話音未落,他揮了揮手,示意弓箭手瞄準。
”陛下!”沈婉雲見蕭臨川神色恍惚,連忙跪行幾步,叩首道,”社稷為重,這也是令妃娘娘和我顧家的心願,求陛下大局為重!”
蕭臨川只覺神思混亂,胸腔中似有巖漿翻湧。
眼前是朝廷安危,心底卻是對顧矜突如其來的擔憂與心疼。
那些被壓抑的情感如野草般瘋長,幾欲沖破理智的桎梏。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翻湧的心緒,可腦海中始終縈繞著那道倔強而孤傲的身影。
蕭臨川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翻湧的心緒,他攥緊了劍柄,指節發白。
抬眼望向眼前這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記憶翻湧而來——當年他初登大寶,舉步維艱之際,正是這位老師教他韜略謀斷。
可如今,這位曾傾囊相授的恩師,卻成了他必須斬除的心腹大患。
”恩師,”蕭臨川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這是朕最後一次叫你恩師了。”
話音未落,夜空中突然響起一陣破空之聲。
”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宋文斌身邊的死士們猝不及防,紛紛中箭倒地,鮮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
”怎麼可能?!”宋文斌面色驟變,後退幾步,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明明禁軍我已收入囊中,你身邊根本無人可用!”
蕭臨川負手而立:”宋文斌,你太聰明瞭。正因為聰明,野心又大,從不輕易相信別人。所以你猜朕也如是,以為淮王必反,朕必先下手為強。”
他緩步向前,聲音漸冷:”但你錯了。淮王和顧將早已秘密回朝,潛伏京郊,就等你發難。你以為你秘密掌控了兵部及禁軍?”他輕蔑一笑,”豈知兵部本就是朕佈下的棋子。”
宋文斌眼中精光閃動:”蕭臨川,你竟然那麼早就開始防備老夫?”聲音裡既有震怒,又有一絲難掩的贊賞。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蕭臨川望著這位將他一手調教成帝王的老師,”還是要感謝老師教得好,讓朕明白,帝王之道,不在權謀,而在審時度勢,知人善任。”
話未說完,一陣劇烈的心悸突然襲來。
遠處的喊殺聲中,似乎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像極了顧矜的聲音。
蕭臨川握劍的手微微發顫,他忽然明白,這一夜過後,再也不會有人倔強地站在他面前,說一句”陛下糊塗”了。
”恩師,”他聲音沙啞,”這最後一課,教會了朕,帝王的心,原來也會如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