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聞其實早就對重生進遊戲裡可能出現的異常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上一次的天崩開局實在讓人心有餘悸——現在,站在這個看似完整穩定的世界中,她心中也惴惴不安起來。
倘若這次是真的,林銳和王亦可,多多少少對這個世界做了些修改。
他們不會莽撞,肯定會給自己留下些資訊,她依稀記得桌上有幾封信,摺痕整齊,用紅繩細心繫著,只是剛剛出門的匆忙,竟什麼都來不及看,此刻想來不禁懊惱。
二女見她驚訝神色,多少察覺出了不對。
白芷挑起眉梢,歪著頭打量她:”聽聽,你到底怎麼了呀?方才還魂不守舍,這會兒又像見了鬼似的。”
顧令聞一怔,連忙調整自己心緒,將那些混亂的思緒壓迴心底。
她抬頭憋出一個笑容:”果然騙到了你們,沒什麼啦,就是想裝裝失憶,看看你們會不會上當。”
白芷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雙手叉腰,神情誇張地翻了個白眼:”什麼嘛,我還以為你厭男症又犯了,不想去聽太子講學呢!那樣可就沒得玩了,這可是矜矜求顧將軍費了好大勁才弄到的花箋。”
顧令聞尷尬地笑了笑:”厭……厭男啊……”
顧矜在一邊掩嘴輕笑,卻掩不住眼中的促狹:”可不是,你之前不是總把&09;的說辭掛嘴邊,還說日後若沒有機會拜官入相,也絕不會委屈自己盲婚啞嫁。”
顧令聞笑容僵在唇邊,感覺一陣熱氣湧上臉頰:”這……這樣……嗯嗯……”
心中暗想,若是兩位閨蜜知道自己反而是沖著蕭臨川回來的,估計不知要如何揶揄自己。
這般想著,三人已走入鎮中。
春日的江南小鎮熱鬧非凡,路旁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香氣——新出爐的糕點、熏製的肉脯、路邊茶攤上沸騰的茶水,以及行人身上的香粉味道。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士子們談論著太子講學的內容,商賈們計算著貨物的成本盈虧,少女們則挽著手臂,低聲交流著心事。
顧令聞被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繁華所吸引,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
不管王亦可對世界設定做了什麼手腳,但從現在的狀況看來,絕不是什麼超乎常理異樣的設計。
一切都遵循著這個時代應有的物理法則和社會規範,甚至比之前自己設定的更好,更太平。
唯一奇怪的或許只是她自己——一個現代靈魂被植入古代軀殼的異數。
想到一會兒便有機會見到蕭臨川,她的心中又不免擂鼓般跳動起來。
三人沿著石板鋪就的小路前行,穿過一座拱形的石橋,來到了坐落在小丘上的學堂,門口有兩名身著青衣的年輕侍衛,正仔細檢查每位學子手中的花箋。
踏入學堂,清幽的書香氣息撲面而來,混合著淡淡的檀香與墨香。
只見男女學子劃席而坐,小小一個學堂,竟容下了近百人數。
顧令聞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人群。
錦衣華服與粗布麻衣交錯而坐,世家子弟與農家孩童毫無隔閡地並肩而處。
有的人指尖還帶著田間勞作的繭子,有的人腰間掛著精緻玉佩,卻都以同樣專注的神情等待講學,竟無一絲等級芥蒂之分。
這情景讓顧令聞突然反應過來了見到二女的別扭之處。
若按遊戲原先的設定,顧矜是將軍之後,出身不凡;白芷雖寄宿舅舅家中,卻也是官家女眷。
可顧令聞自己,分明只是一個貌不起眼的農家女,因了奶奶的一番好手藝,才有機會進京置業,接手了饌玉樓。
如今,別說自己竟能早早與白芷和顧矜結交,還有機會與這些達官顯貴的子女同席,聽什麼太子講學?
顧令聞心中升起一個一個的問號,只是此時,她已不再是能拿捏程式碼操縱世界的神,只是一個這個世界中普普通通的百姓,一個有著自己身份和背景的小小農家女。
若是她把自己的認知說出來,恐怕才真是會被當成異類。
她只能壓下心中的好奇和那些無法說出口的疑問,假裝投入地加入到白芷和顧矜的對談當中。
隨著一聲不大的咳嗽,滿屋原本喧鬧的人聲忽然安靜下來。
只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先生,穿著質地不凡的青衫,發髻高束,面容嚴肅中帶著學者特有的儒雅氣質,緩緩走進學堂。
他步履沉穩,目光如炬,掃過滿座學子時帶著審視與期許。
在他身後,跟著一個一眼就可以看出女扮男裝的書僮——那清秀的眉眼藏不住女兒家的柔和,盡管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指揮僕從擺放書卷,卻依然透著一絲輕靈的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