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幾個小廝剛抬起箱籠跨過將軍府門檻,幾個箱籠竟突然“咔嚓”一聲撐不住了,箱蓋直接崩開,緊接著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箱子裡的東西散了一地。
墊底充數的素娟布料被風一吹,滿地亂飛,零零散散地鋪了一地,顯得格外寒酸。
”快按住!”婆子尖利的嗓音刺破長街。小廝們手忙腳亂去抓四處飄散的布料,卻不防整箱金器都散落在地。
鏨刻著”永結同心”的金鐲在青石板上彈跳,竟露出內裡斑駁的鉛芯。
圍觀人群中不知誰”哧”地笑出聲,這聲響像火星濺入油鍋,整條大街頓時沸騰起來。
王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卻不敢再多停留,咬著牙怒氣沖沖地走了,似乎多看一眼這亂局都嫌丟人。
然而,京城的閑言碎語,總是比風還快。
茶館酒肆間,這些傳言傳得沸沸揚揚,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談。
“聽說了嗎?沈侯府拿著些破銅爛鐵去提親,結果被顧家給趕了出來!”
“什麼提親哦,我看是侯府上趕著給自己臉上貼金!”
短短數日,沈侯府的臉面便被這場鬧劇踩在了地上,再難抬起頭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時顧府內,雖已送走了不速之客,廳中氣氛依舊沉凝而壓抑。
顧定遠板起臉,眉頭緊鎖,看向顧淮怒斥道:”混賬東西!出言不遜,成何體統?還不速速下去反省!”
然而,任誰都能看出將軍眼中那一絲掩不住的欣慰和驕傲。
這個平日裡跟在他身後模仿自己練劍步法的小子,今天竟已能挺身護姐,毫不退縮。
顧淮抿緊唇角,少年人倔強的性子上來,抬著下巴:”父親,我沒錯!那侯府明明是自己理虧在先,我——”
顧矜開口插話道:”父親,今日之事,事關重大,淮哥也該聽一聽。”
沈婉雲一聽此言,心頭一緊,知道女兒定有要緊話說。
她環視一週,輕聲吩咐:”都下去吧,守好門戶。”
下人們魚貫而出,顧淮也收斂了嬉笑之態,神色漸漸凝重,靜靜站在姐姐身側。
顧矜輕輕撫平袖口上並不存在的褶皺,緩緩開口:”父親,今日此事,並非矜矜刻意撒潑。”
”陛下剛剛登基,太後便賜下軍恩令。表面看是恩典,許武將之家自由婚配;實則是一盤精妙的陽謀,就是要斷絕皇帝與簪纓世家結親的可能。”
顧定遠聞言,那粗獷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罕見的迷惑。
”淮王是太後親弟,掌控三軍,朝堂上下,又有誰不明白這軍恩令背後的算計?”顧矜頓了頓,聲音輕了幾分,卻更加沉重,”父親一生戎馬,忠心為國,但朝堂權謀...”
她搖搖頭,不忍說下去。
顧定遠粗大的手指猛然攥緊,他身子前傾:”直說無妨!”
”王氏今日急不可耐,分明是要逼您交出軍恩令,”顧矜直視父親,眸光堅定,”好讓沈家在太後面前邀功,同時讓陛下再失一臂。”
“父親,咱們整個鎮守將軍府都已身在局中。王氏今日之舉,是試探,也是陷阱。無論您如何選擇,都會引火燒身。”
她的話如同一記悶錘,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
顧定遠虎目圓睜,沈婉雲面色慘白,就連顧淮也緊緊攥住衣角,少年人的臉上再無半點輕狂。
顧矜環視眾人,背脊挺得筆直:”今日之事,本可不必鬧得如此難堪,但既然太後已經落子,父親,您如今已無迴旋餘地。”
她轉向顧淮,眼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溫柔,伸手輕撫弟弟的頭頂:”淮哥今日之舉,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忙。與其被動應對,不如順勢而為,藉此事表明對陛下的忠心。”
沈婉雲心思細密,比丈夫更懂這些彎彎繞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顫聲問道:”矜矜,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順水推舟...你不會是...”
”不錯,娘親,”顧矜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要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