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城百姓消遣不多,節日與燈會是少見的能使得他們從繁忙的農桑生活中暫時逃脫的樂事,前兩年陸清洛忙著興辦學館、經營美食鋪子、處理雜事,一人分身乏力,也就沒有去打聽周邊的這類活動。
“江南自古繁華,燈會年年熱鬧。今年江北江南兩地交流頻繁,宜和又不似往日貧困,坐船去江南的百姓許是要比往年多許多。”
坐船……
如果交通再便捷些,是否有更多宜和城的百姓能享受節日之樂?甚至待宜和城多發展幾年,說不準也能再當地舉辦燈會,引得江南商販紛紛前來捕獲商機。再往後,宜和和江南便宛若一座城般的繁華。生活富足,做父母的自然會重視孩子讀書之事。
姜醴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自己猶豫許久的上元節燈會邀約,二人言語的重點卻轉向探討在宜和城與江南間建一座橋的可能。見清洛斂著眉,很認真的模樣,他沒法做到再把話扯回什麼兒女情長,反而有些為自己不曾像清洛那般替百姓考慮周全而羞愧。
大興土木並非小事,二人一合計,一同去張縣令府上與他探討此事。
宜和城官邸,節日的燈火不比往日明亮,映著僕從們匆忙慌亂的影子急忙地在牆上穿梭。
“此事萬不可偷懶!”張縣令也是焦頭爛額,指揮小廝到一半匆匆回屋去銷毀信件。這信件是他方才才收到的,寫自長安最得罪不起的一位爺,信裡寫到他將要行至江南,請張縣令將公主請至燈會,以成全團圓之樂,但莫要聲張此事,收到信後就地銷毀便可。
管家此行,前來探望公主是不假,恐怕前來巡視、檢驗民情才是真意。位高者多疑,信裡雖叫他無需聲張、無需準備,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空蕩蕩、赤誠誠應天家的微服私訪。
正思慮著,又有小廝來報:“學館的二位前來拜訪。”
張縣令正愁捉不到陸清洛,叫小廝帶人迎客。
行至堂屋,兩個玉做的人湊在一起,茶霧彌漫中言論風生,一派盎然景緻看得張縣令心中煩躁都被壓了幾分。見他來,一個規規矩矩站起與他相互行禮,另一個揚著眉毛,幾乎是敷衍地揮揮手當做與他打過招呼。
“張縣令真是大忙人呀,我看貴府的僕從各個東跑西顛的,來迎接的小廝說你也忙的不清。”
張縣令心裡苦笑一聲,默默請菩薩保佑眼前這位公主莫要再多問,長安城來的一個兩個他都得罪不起。幸好陸清洛的話頭很快從他府裡頭的事轉開。
“我與子釅兄打算上元節一同去江南的燈會,忽然想到,若是在宜和與江南之間架座橋——”
“陸姑娘所言之事,張某不是沒想過。只是大興土木之事,需得到郡知府下文書,而知府又得工部點頭才行。至於工部再往上……這宜和城一直荒在這,也是上頭的意思。有人曾在此謀大逆,上頭看這地不順眼,連帶著後世多少代人都不安生。”
直到這位公主不知為何忽然蒞臨,說是一心要來辦學館。陸清洛,或許就是宜和城的轉運之契機,若是她再稍微與管家通通氣、吹吹風……
想到方才陸清洛的話,張縣令端起茶杯,虛虛地抿一口茶,隔著霧氣,抬起眼皮盯二人:“陸姑娘方才說上元節要與子釅一同去江南的燈會?”
姜醴輕輕一咳,陸清洛倒還是大大方方的:“前幾年不得空,今年聽子釅兄一提,覺著不如去湊湊閑趣。”
“也好,不過這哪裡的燈會都大差不差,子釅想必曾經已經看膩了?正好衙門最近有一麻煩事——”
那對面一直不動聲色的人卻忽然站起拘禮:“上元節恰逢休沫,所有的事項一概待次日再談。”
“可……”可是管家那天也會去江南的燈會啊!
“我已與陸姑娘約好,不好再隨意毀約。”
張縣令病急亂投醫,又看向陸清洛,後者低頭看茶,上揚的眼尾卻攏起細小的弧度。
得,他原意是想提個醒,叫這未挑明的一對別不知不曉地就撞上天家尊駕前頭去,叫那位爺瞧到他們目窕心與的模樣。陸清洛尊為公主,想來不會受到什麼責罰。姜醴本就為長安流落至此的貶官,受貶的原因張縣令也聽說過一些,總歸到底,無非是惹了聖怒,如果再叫天家撞見與公主一同……
“真不來?”
“過了休沫,一定全力相助。”
張縣令向上扯了扯嘴角,在不透露來信的前提下,他已經盡量將姜醴從上元節江南燈會支開。既然姜醴不聽,他也只能多在佛祖面前替這兩個年輕人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