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這機會,士道拉著我提前兩個站下車,接著走路換乘新幹線。我是無所謂的,這樣總比他失去耐心,在電車上大鬧一通要好。
去附近便利店買點零食,補充體力,順便換個心情。士道問過店員就直奔小角落,一口氣買了十包幹脆面,是他從小就最愛吃的那款。再買一本足球期刊,坐在小吧臺上翻閱,就能收獲一小段愜意的閑暇時光了。
我買一些關東煮,坐下來一起消磨時間。他偶爾嘖嘖有詞,對報道內容略感驚奇,接著開始諷刺,說101nove.k的選拔模式是不可複制,除非哪個運動圈子裡有屬於自己的繪心甚八。
和這位總負責人有過激烈矛盾,但士道對他的膽識沒有異議。本來對300名高中生施加以生存為賭注的特殊訓練,這根本不是尋常人想得出又能落到實處的計劃。
“但願他除了泡麵和炒麵之外還會吃點別的,我可不想哪天睡得好好的,半夜又接到電話,還要抽時間參加追悼會。”
所以說,你最終還是認可了這位毒舌教練。
我不說破,裝作贊同的樣子,一起閑聊挑食帶來的惡果。感覺不像在和豪門新秀同行,和士道一起吃關東煮,隔著包裝袋把面餅捏得稀碎的過程,儼然是過去放學時光的複刻。
那時,作業太多被逼得發瘋,我會找他商量怎麼應付了事。學校不一樣,但教材知識是相同的。他的理科一點不差,偶爾也會給我講兩道題。只憑感覺做選擇,是別人對他的刻板印象,不過本人懶得為了合群而澄清,對約架來者不拒。
“你說,從前找過你麻煩的人見到你了,態度會變嗎?”
“最好不變,不然我會覺得掃興。”
“意思是,有興致了就打起來?”
“看情況。但對著一個看人臉色,沒骨氣的家夥揮拳很沒意思。”士道把視線從雜志上挪開,看向我,“知道嗎,最痛快的幹架只有做學生時才享受得到。因為不知天高地厚,蔑視規矩,對懲罰和責任沒有具體概念是那個年紀才有的行為——但如果真的該死,那就去死。”
“你似乎在強調自己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以這麼說。畢竟,誰會傻到讓俱樂部發橫財,非得送資本家一筆天價違約金呢。”
“有道理,但我覺得不止這個原因。”
“哈,你心裡有數,我就不往下說了。”
士道笑著,似乎無意識地捏了捏左耳耳釘。差不多到點,該趕路了,就把雜志和沒有拆封的幹脆面裝進塑膠袋,再吃掉剩下的關東煮,一點不浪費。看上去,他不像是會把一億元平分成100份拿來玩多米諾骨牌的人。
咔嚓。突然有拍照聲傳來。我們同時朝門口望去,兩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拿著手機,緊張地靠在一起。
“偷拍是不好的哦。”士道尾音上挑。
“對不起,我這就刪掉。”一個女生再三道歉,拉上同伴溜掉了。
“其實我不在乎被偷拍,但現在我不是獨自在街上散步。搭訕也得看清場合吧。”士道戴好帽子,圍上圍巾,摟著我走出去。
只要有機會他就和我拉近距離,慢慢我也習慣被他觸碰了。
“我聽說外國的狗仔手段比國內的還下三濫,真的嗎?”我丟擲話題。
“不說狗仔,普通人不打興奮劑就活得很瘋。想象一下,樓上搬來一對夫婦,這是男人第五次結婚,他的前妻都死了,但沒有證據可以指控他;樓下收養流浪動物的老頭交不起供暖費,但至少動物不算饑餓,還可以和它們擠在一起相互取暖。旁邊住著一位單身母親,七個女孩的父親各不相同,但穿著一模一樣的裙子,頭發被漂白。她們從小就相信警察是邪惡的——他們都是你的鄰居。但幸好,這個國家允許公民持槍。沒錯,你可以為保護自身安全把槍口對準任何可能對你造成威脅的人,哪怕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停停停,等一下!”
我被士道的描述嚇壞了。他嘴邊浮起一個嘲諷的微笑,“不知道那些一心向往國外的人怎麼想的,真以為外面的空氣更甜呢。”
然後他仔細解釋,幸好他說的這些只是聽聞。我也在網上刷到過關於連環殺手和邪教的報道。
“雖然在這個國家生活叫人憋得慌,至少槍支管理還算嚴格,給一個及格分吧。”他用一貫的腔調嘲弄,稍頓片刻,他摟住我肩膀的手略微用力,聲音也壓低了,“你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意外發生,不要想著給對方留餘地。既然他不打算做人,你就成全他。反正我給你兜底,你盡管放手去做。”
他竟然鼓勵我那麼做,彷彿在某個時刻我真實面臨過兩難的抉擇。他目睹一切,堅持要我生存下去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