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自然不會有,就算面上都知曉,但誰也不敢多說半句你的不是。咱們當今的陛下就怕讓你聽見不高興,親自下旨堵了長舌之口。”之彤淡笑道。
“才說坐實了謠言,你自己又說。”沈盡歡怨道。
之彤不再取笑。天昭政變後每次挨著沈盡歡,她都覺得十分安心,好似眼前人終於定了心。
酉時永安宮
之前為了蠱惑邵祁,陸生良給徐靜媛吃的是使人休克的藥膳,對外卻說是中毒身亡。如今便只好有著司天司的說法傳出去——皇貴妃吉人天相自有神明護佑,所以政變後醒轉了過來。
彼時見到徐靜媛,正如老話說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素淨的臉上只描了遠山眉,薄唇慘淡無色。自醒轉來,她比司徒月走後那段時間更加沉默,五月邵塵入紫微宮做典儀的時候,據說也沒出門,呆呆坐在宮裡。
內殿點著薰香,火盆子燃得極旺。才進去站一會兒,沈盡歡就頭疼犯暈,脫了外袍,讓宮人撤了多得火盆子,每扇窗戶細開了縫透氣。
下了值,沈盡歡換回女子常服,梳著素發,清爽利落。
徐靜媛空洞的眼睛在她身上蜻蜓點水一下,回過去,待沈盡歡替她收拾好屋子薰香,烹了一壺清茶在她身側坐定,徐靜媛又看著她。
“太後鳳體最重,皇上還在孝期萬般艱難,後宮諸事還得您來費心,可千萬別糟蹋壞了身子。”沈盡歡倒了盞茶給她,輕聲道。
徐靜媛枯瘦的指接過杯盞,捧在嘴邊抿著,面無血色,但眼神裡漸漸有了力氣,“這裡沒有別人,自然沒有太後皇上。”
沈盡歡深深一笑,拿出一個紮滿彩色細繩的福包給她,“今年不辦宮宴,禮數卻少不了,這是晚輩繡的福包,裡面裝了八寶,又朝左丘大人討了祈福的十二絲繩系口,望能保娘娘新年鴻運,福壽安康。”
徐靜媛接過,淡笑道:“你的針腳隨你母親,她雖是習武粗獷之人,但做起女紅,坊裡的繡娘也比不過她。”
“聽阿塵說,你打算將夏侯謙繼入沈家宗祠?”徐靜媛問道。
“阿爹阿孃膝下無子,我又常在少府,心中實在愧疚。”沈盡歡笑盈盈道。
“之前是我糊塗,由著先帝把元嘉擱在宗室養著,但凡我能狠心些,月兒也不會抱憾而終。”徐靜媛把目光從她身上拿開,移到暗處那張貴妃榻上,久久地望著。
沈盡歡道:“娘娘想把公主接回來?”
徐靜媛點頭,“要走的都走了,我也總要尋個倚靠活下去,我許久不見阿塵,這事兒想煩你和他說。”
沈盡歡一愣,都說皇貴妃深愛先帝,如今她看到的卻是一潭死水。
“晚輩明白,定會替娘娘解憂。”沈盡歡道。
“涵郡主在金水臺?”徐靜媛又問道。
邵祁的獨女,先帝念在其年幼沒有誅連,而是禁在金水臺的偏殿讓宮人撫養。
“是,陛下念在郡主年幼失雙親,好歹是皇族血脈,打算過一年將她過繼給衡王。”沈盡歡道。
“衡王久病,成婚多年也無子嗣,把郡主繼過去未嘗不是件好事。”徐靜媛凝眸沉思道。
沈盡歡眼神暗下去。邵涵身上已經背了逆臣之女的身份,一輩子也洗不去。邵塵這麼做其實是想給衡王邵熠提個醒。想到這裡沈盡歡就覺得吃力的很。登上那個位置,還要不休止的算計、不休止的防備,她倦極了。
徐靜媛拉過沈盡歡的手道:“還有一件事,是關於你。”
沈盡歡皺了皺眉,“何事?”
“陸生良曾向先帝......討了三句承諾,一句,既頒布女子入仕,便要準你著女子裝束;二句,準你襲承少府監;三句,為你指派一門婚事。”徐靜媛緩緩道。
沈盡歡有猜測,也只是猜測,現在突然來到眼前竟也能鎮定如常,很快抓住了重點:“先帝有賜婚遺旨?”
徐靜媛頷首,“是武安王。”
沈盡歡愣愣起身,“陛下可知道?”
徐靜媛道:“阿塵不知,先帝早將賜婚聖旨給了邵焱讓他與你說,先帝也和我說過,若有意外我可作見證。”
沈盡歡站在那裡無聲苦笑,怕是這輩子最窘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