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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萬事興
平庸二字拆解開來,是平與庸,遞進關系。
平,平凡,穩當,不出挑。
庸,尋常,庸俗,碌碌無為。
這個被賦予了中性偏貶意味的詞似乎貫徹梁棟媽的一生,她其實並不覺有何不妥,也不認為這兩個字懸於頭頂是一種冒犯,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個二十多歲待嫁姑娘的時候,第一次從介紹人那裡聽到相親那家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她甚至覺得,對方說得還挺對的。
“這次給你介紹的不是本地的,不過也不遠,在什蒲,人家是鎮上中學的老師,長得好,大個兒,家底兒也厚。”介紹人這樣描述著對方的家庭情況。
彼時是一九九一年,梁棟媽二十六歲,過了年就二十七。
那個年代,又是農村,這個年紀還沒結婚實屬不該,家裡人都有責任的。
但梁棟媽自己不這樣想。
她想得更多。
父親是個“癱子”,一癱好多年,母親因為嚴重的風濕病根本沒辦法幹重活,而她作為家裡的主要勞動力之一,根本撒不了手。雖然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但和嫂子剛結婚就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她擔心自己嫁出去了,不靠譜的哥嫂撂挑子,家裡活沒人幹,父親癱在炕上連個幫忙翻身的人都沒有。
“你要是真為你爹媽考慮,你就得嫁出去,”介紹人坐在炕沿兒邊,往院子裡望望,然後壓低了聲音勸慰,“放心吧,聽我的,你嫁出去了,你哥嫂保證就不打了,信不?你當小姑子的,總在家裡住著不是回事,你嫂子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不高興的,你哥也是好不容易娶個媳婦,你也得為你哥考慮是不是?”
“而且我講句不好聽的,你家這個條件,我真是翻來覆去的給你找,才好不容易找到個合適的。對方也打聽你了,說小姑娘挺不錯的,就是平庸點兒,長相能力都不出挑,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沖你在家伺候爸媽這麼多年,就知道你是能過日子的人。”
能過日子的人。
即便年紀有了,可終歸是個沒出閣的小姑娘,梁棟媽那時哪裡知道,“能過日子”這句誇贊從他人口中、特別是婆家口中說出絕非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她也並不知道介紹人說成一家後收的謝媒禮具體是個什麼金額,才值得如此費盡心力,總之,被爸媽滿是希冀的眼神和哥嫂隔三差五的吵鬧給夾在中間,她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她的那點苦衷被家裡人更多的苦衷淹沒,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怎麼樣呢?
那就嫁吧。
就像介紹人說的,什蒲也不遠,就算結婚了,想回家來還是隨時都能回,是吧?
梁棟媽去拍婚紗照的時候還在想,等照片洗出來,要送回家給爸媽看看,那時能穿大婚紗結婚可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要讓爸媽高興高興,回門兒的時候也要在家裡多住幾天,反正樑棟爸有婚假,可以帶著他去瞧瞧她從小長大的地方,瞧瞧她在家裡做姑娘時平日都忙些什麼,除此之外也是存了點小心思的,她想向梁棟爸顯擺下,看看她沒結婚前在家裡是有多能幹,多麼會操持,多麼會過日子,以此拙劣單薄的方式來證明,雖然我家條件比起你家差太多,雖然我如此平庸,平凡無奇,但,我能當好這個家,對得起你從眾多相親物件裡選擇了我,我會努力成為你此生合適的伴侶。
原本一切都計劃得不錯,或許結婚真的是女人一生中重要的一座裡程碑,總之,梁棟媽由不情願到第一次對未來産生期待幻想,只用了一場婚禮的時間。
可誰曾想,都沒等到回門兒,幻想就碎掉了。
因為酒席結束的第二天,梁棟爸就匆匆趕回了學校上班,原本說好的婚假泡了湯。
那時學校小,學生少,老師更少,年輕教師要想混日子倒也是能混的,但若是想進步,一點懶都不能偷。
梁棟媽委屈得哭了。
爸媽聞說,卻只叫人帶了一句話來寬閨女的心,也斷了她想回家的心思:
“這是個好姑爺,不要總想著孃家,你現在有你自己的家了,好好過就行了。”
一九九二年,二十七歲的梁棟媽嫁到什蒲,落地即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