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專家還講了,剛紋身不能吃海鮮,我看你也沒忌口,晚上還帶我去南京路吃了日料。
媽媽輕笑著問我:“那頓飯很貴吧?”
我也笑。
我說這什麼騙人的專家。
而且,你還記得我請你吃了日料?
“當然記得,”媽媽說,“點菜的時候我就在心算,那頓飯怕是要花你半個月的實習工資。”
我說,那你是不是沒吃飽?
媽媽聳聳肩:“那麼貴的東西,還要吃到飽啊?你請我去吃,我就很高興了,我回來還和你爸炫耀呢,六十八塊錢兩片的三文魚你吃過沒?我可吃過了,是我女兒請我吃的。”
說真的,我都已經忘了那餐點過三文魚了。
我問媽媽,這話你怎麼不當著我面說呢?
媽媽又開始裝傻,說,什麼話?誇你的話啊?我才不說,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我是怕你太驕傲了。
我又要開始胡攪蠻纏了。
不論其他的母女是如何相處的,至少對我而言,雖然我和媽媽的相處模式早已經定下,雖然我知道她就是很難主動來誇獎我,我們之間就是很難坦誠相交的,但我一定要逼著她,也逼著自己做出改變。
我說媽媽媽媽,你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呀。
媽媽當即把我的腦袋推遠,利落地站起身,彷彿會被我肉麻的話燙到似的。
我笑得更加歡暢了。
我說媽媽媽媽,我特別愛你。
媽媽這下連客廳都待不下去了,擦擦手往廚房走,還問我:“除了湯,還想吃什麼?自己在外面不會做飯,讓你好好學你也不學,最會做飯至少餓不死自己啊。”
我說,本來也餓不死。
你不知道,你女兒現在朋友可多了呢,時不時就有人給我郵寄吃的,冰箱就從來沒空過。
媽媽扔了一把青菜給我,說,反正吹牛不要錢,你就練你的肺活量去吧。
我攤手:“真的呀!你看你,還不信。”
真的。
我可以一點都沒說謊。
自從我從什蒲離開以後,我總是收到來自什蒲的快遞。
就比如佳佳,她常會給我郵寄些她自創的新品,有時是餅幹,有時是麵包。
餅幹還好儲存,麵包容易壞,佳佳會真空好再寄過來,我有時開啟包裹看見的是一個又一個真空袋,裡面的麵包被吸走空氣變得幹癟,賣相實在不佳,佳佳說,沒關系,口感可能是顧不上了,味道應該沒變,主要是新品,讓我嘗嘗新鮮。
我說,這看上去也不新鮮了。
佳佳便很苦惱:“哎呦那可怎麼辦!小喬姐,自從你走了,都沒人幫我試吃了,庾瓔姐不吃新品,她這麼多年就只吃那幾樣,李安燕胃口好,但是她走了,庾暉哥也不常回來......我也不能給我爸我媽吃,他們吃也沒用,反正我做成什麼樣子他們也只會誇好吃,誇我厲害,哎呀煩死了。”
我很想當即把通話錄音下來,發給媽媽聽聽——你看看人家!
但我知道,媽媽肯定裝聽不見。
我問佳佳,李安燕走了?是去哪裡了?
佳佳說:“哦,劉婆去世了以後,李安燕就和她媽媽離開什蒲了,哎是去哪了來著......忘了,我這記性,反正是去外地了,好像是找了個培訓機構,說要複習一年,自己參加高考。”
我說怪不得,我好久沒看見李安燕發朋友圈了。
以前一天八百條朋友圈,我這個不玩遊戲的人都快記住那幾個二次元男人的臉了。
佳佳笑:“她說她要斷情絕愛一年。她媽媽原本是想給她辦轉學,但是李安燕還是不想去學校,幹脆就找了培訓機構。這樣也挺好,她聰明,當初跟同學們賭氣歸賭氣,學習倒是都沒丟,說撿起來就撿起來了,自學也行的。”
“而且,她還小,見的人見的事都太少。”
“這世界就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們暫時改變不了,但總有一天,會改變的吧?在那之前,我們總要往好地方看,往好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