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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不對,不是十字繡。

“是鑽石畫!哈哈!我最近迷上這個了,跟十字繡差不多,可好玩了,可解壓了,”梁棟媽說,“我把他那副破字兒掛臥室去了,我們說好了,以後客廳輪著掛,一人一個月,這樣公平,我這鑽石畫不比他那字兒漂亮多了?”

我說是呀,特別漂亮。

清明上河圖,熱鬧的人間。

“對了,乖寶,我還想跟你說,”梁棟媽壓低了些聲音,“我聽你的話,我們比賽那天,我拽著梁棟爸去看了,他腿還沒好利索,我說你拄拐也得給我去!你一次都沒看過我跳舞,裝什麼清高!必須去看!他沒拗過我。”

我幻想那個場景,忍不住笑。

“我都想好了,他到時候敢說我跳的不好,我罵死他,我讓他三天沒飯吃,我讓他睡廁所。”

我笑得停不下來。

我說後來呢?叔叔對你們的表演如何評價?誇贊了嗎?鼓掌了嗎?

梁棟媽這時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其實,他也沒看幾眼。我給他安排好位置了,跟我們舞蹈隊幾個家屬在一塊,臺上燈光太亮了,我看不見下邊,結果等我們跳完了,一看人沒了,幾個老爺們兒站在外頭聊天抽煙呢。”

......到底還是沒看啊。

我說那豈不是可惜了?

梁棟媽倒是很灑脫,她也笑:“可惜啥呀乖寶,我又不是給他跳的,他們愛看不看,我們是給自己跳的,我們就願意跳,就願意樂呵。”

我再一次想起梁棟媽常穿的那件花馬甲,那件幹活的衣裳,聽著話筒那邊爽朗的笑聲,竟沒忍住,糊了眼睛。

我還在梁棟媽轉發的影片裡找到了結尾名單,主辦方列出了每一隻參賽隊伍,每一個人的名字。我按照位置,看到了梁棟媽。

她叫王錦春。

在我的印象裡,梁棟喊她媽,我喊阿姨,梁棟爸喊她“哎”。

但她有名字。

梁棟媽的名字叫王錦春。

一個美麗的名字。

一個輕揚的、浪漫的春天。不被年歲所困,錦繡輝煌的春天。

我愈發覺得,我的什蒲之行是極其珍貴的,是特別值得的。

我認識了很多人,她們有不同的故事,我與她們一同經歷了一段可能被稱為低谷的時間,我和她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而這份友誼,會持續許多年,甚至一生。

我認為這意義非常。

所以,我要把她們的故事寫下來,我要和她們離得更近一些。

如果說我在什蒲的那兩個月有什麼心願未了,那大概是,我最終都沒能做到我的承諾。

我曾答應過庾暉,我一定會把庾瓔從她自困的山坳中拽出來,但,我沒能做到。

或者說,我暫時沒能做到。

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傲慢了,我所經歷的那些人生困苦,無非是失業,失戀,和父母吵架,離家出走。雖然痛苦不能橫向比較,但與庾瓔相比,我所羅列出的那些真的都太“輕盈”了。

庾瓔心裡的沙石已經要把她掩埋沒頂,那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結果,我一開始被她昂揚的生命力所吸引,卻從沒有想著那昂揚的火焰底下,那些燃盡的東西,那些枯枝朽葉,究竟是一番什麼景象。

我想要帶庾瓔去看看日出。

後來我們也的確去了。

但我不再設想,一場日出,一個有著所謂象徵意義的時刻,就能安撫庾瓔心裡被雨水漚爛的傷口,就能清掃掉她心裡所有的石頭。

時間。

我們仍需要時間。

在我離開什蒲的前一晚,我和庾瓔徹夜長談,直到天亮都沒有閤眼。

庾瓔給我講起那張合照的由來。

那是她讀小學六年級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