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棟從電腦前抬頭,似乎很意外:“怎麼突然想去那?”
我說記得你提過一次。
梁棟更驚訝了:“我是提過一次,但當時看你沒什麼興趣,我以為你不想去。”
他指指螢幕:“你等我忙完?”
我說好。
沖動退去,理智回籠,遊玩確實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相較梁棟的工作而言,相較我的現狀而言,都是如此。我坐到梁棟身邊,開啟郵箱和招聘軟體,照例回複訊息,梁棟見我在打字,神不知鬼不覺探頭過來,他猛地一出聲,嚇了我一跳。
“你期望薪資就是這個水平?”
我檢查了那個數字區間,覺得未有什麼不妥,只是與上一份工作持平而已。
“你知道跳槽是最簡單直接的漲薪方式吧?”梁棟勾著我的肩膀,“一家公司即便幹到死,漲個幾千塊也比登天還難,換工作就是機會,機會你懂嗎?”
我懂,但是。
“你要不要聽我的?你這樣......”
梁棟拿走了我的手機。
我的簡歷是由他潤色過的,如今,和心儀公司的線上對話也在梁棟的“指導意見”下進行,我和梁棟的行事風格實在大相徑庭,在他眼中我是畏首畏尾,在我眼中他是張狂無度,我有些不舒服,特別是看到他將我的預期薪資上調,聽到他一一評判我收藏的崗位,找出一個兩個缺點,要麼是薪資不高,要麼是公司規模太小,甚至是以和地鐵站距離超出一公裡為由的交通不便,然後將它們從我的收藏夾裡刪除。
我意識到自己在皺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梁棟瞥見我的臉色,忽然一笑:“幹什麼你,還你還你,我這不是想幫忙麼。”
他把手機還給我,捏了捏我的臉:“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小喬,別因為著急,就蘿蔔黃瓜都往筐裡裝,太掉價。找不到就慢慢找,又沒人催你。”
梁棟是好心,我明白,他是除父母以外我最親近的人了,我並不認同他的一些想法和行為,不再“唯他是從”,但無可否認,他與我站在利益一致處。
我這樣想著,到底還是偷偷把梁棟幫我調整好的預期薪資又往下降了降。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感同身受。
沒有誰能真的理解誰,特別是我,這種容易焦慮的人,怎麼能奢求梁棟共鳴我的緊張與急迫。
我太希望我的工作與生活回到正軌了。
除了我自己,沒人能真正幫得了我。
我給自己定下兩個目標,一,我要在這個冬天徹底結束、春天徹底來臨之前,找到一份大概滿意的工作,不需要完全滿意,只需要大概滿意。二,我要在離開什蒲前,去一次那個溶洞。
兩個相比,第二個目標明顯容易實現得多,畢竟溶洞就在那裡,那些奇峰異洞花了幾十甚至上百萬年時間才存在,也會一直存在下去。
或許是大資料監聽了我的想法吧,我的手機開始頻繁給我推送關於喀斯特地貌、岩溶景觀、國內旅行推薦之類的內容,我碰到感興趣的就會點進去看,這樣的後果就是,一時間,我的手機裡再刷不到其它東西。
有一天下午我在庾瓔店裡坐著,翻著手機推送。當天店裡沒客人,李安燕請假和同學出去玩了,橫豎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庾瓔懶得管,痛快給假了,她聽到我播放的影片裡的內容,問我:“你想去溶洞啊?我找人帶你去啊?”
我以為庾瓔會說,我陪你去。
但沒有。
她有點嫌棄:“我從小到大不知道去了多少回了,沒意思,小時候那地兒還沒圈成景區呢,現在加了幾盞彩燈幾塊碑,就成收費景點了,你等著,我有熟人,不要錢。”
說罷便起身,站在店門口沖隔壁喊了起來:“佳佳!佳佳!”
庾瓔給我的解釋是:“佳佳以前在那個景區售票處上過班,她知道怎麼帶人進去。”
我並不怎麼在意票價,我感興趣的是,佳佳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工作經歷,不知是在給庾瓔當學徒之前,還是之後。
“她啊?她上過的班多了去了,說出來嚇著你,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沒幹過,”庾瓔一邊招呼著隔壁麵包店探出頭來的佳佳讓她過來,一邊完全不擔心被她聽到,就這麼直接地與我對話,“誰讓我們佳佳太笨了呢?學什麼也學不會,幹什麼也幹不長。”
我沒有見到佳佳人,卻先聽見了她的聲音,嬌嬌俏俏的,懶懶的,慢慢悠悠的:“庾瓔姐,你別這麼說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