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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膠和金鐲子

“性格穩定很重要,不能有暴力傾向,這個平時看不出來,你要注意觀察吵架的時候,他生起氣會不會有什麼不對勁兒的舉動。”

“不要讓男的管錢,錢要握在自己手裡才踏實,也不要想著替他省錢,他不會念著你的情誼。”

“要是真遇上了優秀的男孩子,就要抓住,早點結婚挺好的,現在好人太少了。”

......

庾瓔堵在喉嚨裡的那些話就又吞了回去。

她知道,園子是真真吃過虧,在上一段感情裡學到東西了。

只不過......

“你園子姐告訴你的那些,有些可以聽一聽,有些就不要往心裡去。你還小。”

佳佳抬頭:“怎麼了?我覺得園子姐說得挺對的啊。”

這個大笨丫頭,聽不出好賴話。

庾瓔沒了耐心:“......你別問了,總之就是,你別什麼都和你園子姐學,你爸媽疼你,家裡條件也不錯,沒必要這麼早談戀愛結婚,過幾年再說吧。”

佳佳根本不明白庾瓔的意思。

人走過的每一步,都會留有印記的,這處,或是那處。這些印記直接構築成路上的指向標,推著你,做出一些“必然”的選擇。

園子是這樣“教導”佳佳的,她自己也是如此貫徹思想的,在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初戀之後,她重振旗鼓,開始更加認真謹慎地考慮起自己的人生大事。園子覺得,女人這一生能由自己做主的重要抉擇太少了,也就那麼幾個,所以要好好斟酌,做出最優選。

後來,園子又交過兩任男朋友,可惜都不太順利。

第一個是鎮上銀行的櫃員,很文靜的男孩子,據說是兩個人經常在晚上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家砂鍋小店,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男孩下班時間比較固定,經常來接園子,晚上一起去吃飯,去鎮上廣場看音樂噴泉,坐著乘涼,再去買一半西瓜給園子拎著回家。有時園子比較忙,他就安安靜靜坐在店裡等,不玩手機不出聲,溜肩,肩膀垂著,就那麼悄悄偷看園子,庾瓔瞧見了,開他玩笑,他也不惱,不回應,就只會低頭笑笑。

那個夏天,庾瓔和佳佳借園子的光,不記得吃了他多少西瓜和冰棒兒。

佳佳覺得這男孩太瘦,不健壯,和園子並排走一起像是一雙筷子成精了,性格又似一口老水井,實在是看不入眼。

庾瓔考慮的不一樣,她讓園子吸取上一次的教訓,多多考察對方私底下的生活,戀愛的甜蜜只是表象,很多隱性的東西觀測不到,最重要的是,多處兩年再說,不要著急談婚論嫁。

也不知道園子是否聽了進去。總之秋天快結束時,庾瓔發現男孩很久再沒來過店裡,問園子,園子沒什麼情緒,只說:“他爸媽不同意,覺得我家條件不好,沒看上我,分手了。”

後來,冬天的時候,什蒲鎮發生了一件熱鬧的大事,一位從什蒲走出去的企業家衣錦還鄉,回到老家來投資,不僅建了幾個塑膠製品廠,還捐資以企業和政府合作的名義在鎮中心的老轉盤那立了個雕塑,一頭銅牛,意為不忘初心,開拓進取。鮮豔的大紅綢勒在那銅牛脖子上,經歷風吹雨打,直至褪色,才被摘了去。

庾瓔也不知道園子和這位四十有半的什麼總是怎麼認識的,她出遠門進貨去了,毫不知情,當從佳佳口中聽說園子又戀愛了,那輛體面的黑色轎車已經每晚輕車熟路停在美甲店門口。

庾瓔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園子,這人靠譜嗎?年紀比你大那麼多,沒家嗎?沒孩子嗎?可不要被人騙了,還那麼有錢,他......

後半句庾瓔實在是不好意思問出口,他那麼有錢,多半隻是跟你鬧著玩呢吧?

園子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笑。

她堅信吃一塹才能長一智,上上次戀愛教會她,脾氣不好愛動手的男人不能要,上一次銀行的男孩子教會她,婚戀就是在照鏡子,門當戶對很重要,你考察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考察你。而這一回,這個男人不過是歲數有點大,離過一次婚,有一個孩子在前妻那裡,除此之外,他很有錢,也很有耐心,有上了年紀見過世面的自持和情緒穩定,兩兩相抵,園子覺得,他倆勉強也算是合適了。

庾瓔有一肚子疑團,但吐不出來,她看見園子眼睛裡的幸福和兩頰邊逐漸圓潤的臉蛋,心一橫,想著也行,只要園子自己想得明白就好,起碼不會過苦日子,物質方面不吃虧。

就這麼過了半年。

聽說廠子建的差不多了,那個企業家要走了,庾瓔原本以為她就此要和園子說再見了,可誰知,園子沒有跟著離開。

這時園子早已經從庾瓔家裡搬走,住在那個男人幫她安排的房子裡,從來不請假的她和庾瓔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大病了一場,庾瓔拎著水果和自己包的餛飩去看園子,發現她兩頰又凹下去了,又變回以前那個風一吹就要到的瘦削樣子,一問才知,又分手了。

“他騙我,他其實根本就沒離婚。”園子嗓子啞得像是被車碾過,哩哩啦啦,留下藕斷絲連的車轍印,“他說和他老婆早就沒感情了,只是因為孩子不能離婚,平時都是分房睡,讓我放心。還說我不懂他,他這個地位和手裡的財産,離婚很難的,讓我跟他走,除了領證,什麼都聽我的。”

庾瓔一股無名火沖到天靈蓋,只得強忍,恨鐵不成鋼地問園子:“那你呢?你怎麼想?”

園子咳嗽著,從劇烈的咳嗽聲中擠出幾個字:“姐,你不是都看見了嗎?我還在這呢。”

庾瓔至今都對那日園子的模樣記憶猶新。

她靠著床頭半躺著,那麼瘦,薄薄一片,被子底下的半個身子像是消失了一樣,眼睛紅腫,唯有瞳仁清亮,她與庾瓔不約而同地雙雙沉默著,實在也是沒什麼可講。直到庾瓔起身,幫園子收拾她沒動幾口的餛飩,忽然聽見園子輕輕的一句喚:“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命不好?”

想求的求不到,願望一再落空,一次,兩次,三次,任誰都會懷疑這是上天安排,園子甚至不敢大聲抱怨,唯恐命運聽到,隨手再賞她一巴掌。

那晚庾瓔和園子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庾瓔不常掉眼淚,但那天不知怎麼,她聽到園子那一句滿是悽惶的尾調,突然就被擊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