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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膠和金鐲子

李安燕聽得入了迷:“所以,園子一直都不知道她的金鐲子是假的?你們為什麼不告訴她?這是為她好啊!”

此時天已經黑透,早已經過了打烊的時間,梁棟給我發了幾條微信問我什麼時候回家,我都沒回。

我也入了迷。

說不上是因為庾瓔講故事太過繪聲繪色,還是因為這是真實的故事,是確確實實發生在這間小小的美甲店裡的故事,因此格外引人。

“然後呢?”我也不由得這樣問庾瓔。

即便我們都知道,園子做出了最差的選擇,她的結局是可預見的,可我還是抱有一絲期望。

直到庾瓔說:“沒有然後了。”

“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故事講完了唄,”庾瓔應付李安燕,“就到這了。”

“後來呢?後來園子怎麼樣了?”

“誰告訴你這世上的事都有個後來?園子跟我鬧掰了,後來走了,離開什蒲了,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完事兒。”

李安燕顯然不相信,但她不知該如何追問,於是看看我,又看看庾瓔,然後又看看我,眼裡盡是不解。

庾瓔沒有隱瞞,園子的故事到這裡,確實就該畫上句點。

園子和庾瓔的最後一次聊天,是在園子離開什蒲之前。那次聊天幾乎是單向的,園子講,庾瓔聽,可講來講去,無非就是那些話,園子說自己有多麼渴望一段長久的感情,有多麼期盼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關於她那套關於“命”的演說。

園子說她和前男友是一個月前聯絡上的,他如今在外地上班,好像有些起色,聽說園子還在什蒲,便回來找她,因為從前在雞排店幹活時傷著了胳膊,天一冷就疼,園子就陪他去醫院拍片子,一來二去,兩人又走到了一起。

庾瓔問園子,你只知道他胳膊傷著了,怎麼不記得他當初怎麼用這條胳膊打你、欺負你的?

園子就又哭:“我總覺著,他這次和從前有點不一樣了。”

“他現在手裡有些錢了,說要和我一起開個店,明年就結婚。我們把話說開了,他跟我道歉,挺誠懇的,我......”園子反複摩挲著手腕上的金鐲子,和庾瓔說起自己以後的打算,“我說想開個美甲店,他說都聽我的。這幾年我跟你學了不少東西,不算浪費,而且,姐,你知道,這不就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麼。”

庾瓔當然知道。

園子就是被這願望困住了。

再加上前兩年的感情經歷,她非但沒有湮滅這個願望,反倒愈發強盛了,強盛到矇住眼睛,此時有人抓住她的手,她才不管是誰,只要能帶她接近那個願望本身。

況且,他們有過一段,彼此瞭解,知根知底,園子也是真心喜歡過那個男人,某種意義上,這對於園子來說或許是一條捷徑,急切的心情一揚起來,似乎能夠重新覓得愛情的形狀,過往的傷疤也就自然而然,記不得疼了。

庾瓔的視線再次落向園子的手腕。

庾瓔一直都覺得園子是清楚的,園子清楚自己手上戴著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庾瓔早看出來了,連佳佳都早看出來了,園子每天都要摩挲那鐲子許多遍,她會沒發現蹊蹺嗎?

但園子裝糊塗,庾瓔也就沒辦法張嘴,況且如今的境遇,庾瓔不知道那男人怎樣和園子描繪未來的,那未來美好到,園子寧願忘記自己手上的假鐲子,又或者,那男人早已向園子坦白,承認自己當初用了個假貨騙園子和他一起背井離鄉,但園子為了感情,為了實現那個願望,選擇了原諒。

“園子,你傻。”庾瓔不知道說過多少次類似的話。

園子抹了一把臉,笑了,露出單邊小虎牙。

這一年,什蒲經歷了十幾年不遇的嚴冬,天氣預警,封門大雪幾乎沒停過。

庾瓔是在園子離開什蒲後才在家裡的衣櫃裡發現一摞現金,園子留下的,這時的園子已經不是學徒,庾瓔每月給她的是大工的工資,這些大概是園子攢了大半年的錢。

園子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和庾瓔道謝,以及道歉,只能用這種方式,她也心知肚明,庾瓔是不會再把她當朋友了。

庾瓔是聰明人,庾瓔的朋友們自然也都是聰明人。

而她是個傻子。

臨走前,園子對庾瓔說:“姐你放心,我就算幹這一行,將來也永遠不會回什蒲開店,跟你搶生意,我保證。”

庾瓔說:“隨便你。”

也不知道園子的願望究竟實現了沒有。

總之後來,庾瓔和園子再也沒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