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赫。”滕靜言坐直了,影子在地上拉長了些,半邊臉頰沐浴在春光中。
不是應醫生,也不是應神,而是很正式地直呼姓名。
重逢後還是第一次這樣喊他。
應赫眉心沒來由地一跳。
還沒來得及開口,滕靜言先說話,“最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可能嚴重影響到了你的生活,我很抱歉。”
“就一句抱歉?”應赫大概猜到她想說什麼,挑眉問道。
他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室內,面色像浸了冰水,哪怕帶著笑意,仍然冒著絲絲冷氣。
“我們這個圈子吧,重利輕義,都不是什麼好人。你要是指望我能回報,那真是找錯人了。”
沉默。
滕靜言戴上眼鏡,走到陽臺邊挑了一盆多肉,拿著走到應赫面前,“我在a市漂了幾年,也沒漂出名堂,沒什麼好東西,送你一盆多肉吧。”
那是她最喜歡的姬雨露,晶瑩剔透,像一顆顆剝開的綠葡萄。
應赫幽幽看著滕靜言遞來的一小盆多肉,低聲道:“滕靜言,我有私心的。”
她的心停滯了一瞬,轉而就恢複了正常的節拍。
她能猜到應赫想說什麼,於是先一步擋住了他,“這不叫私心,叫職業病。醫生救死扶傷,看見弱者就想拉一把,所以大家喊你們白衣天使。”
應赫笑出聲,“我他媽很閑?我怎麼不站在馬路邊扶老頭老太過馬路?滕靜言,你就演吧,怎麼,演完失憶又準備演失蹤了?”
滕靜言覺得周圍的空氣凝滯,起身去撕泡麵盒,泡了兩盒,用叉子把蓋子和盒身穿在一起。
自己坐在餐桌的一角,把泡麵移到面前。
另一盒在餐桌的另一邊。
應赫吃泡麵,也不嫌棄,掀開蓋,挑著面大口吃起來,像是什麼稀有美味。
看滕靜言並不吃,應赫也不理她,自顧自吃完,喝了湯,把面盒塞進門外的垃圾袋,慢條斯理用紙巾擦淨手指。
“滕靜言,你是不是玩不起了?”
應赫拿起那盆多肉,站在門邊,長身而立,眉目深邃,目光中帶著審視。
“這麼多年,我就琢磨透四個字,「落子無悔」。行吧,就這。”說完,應赫輕輕帶上了門。
落子無悔。
應赫走後,滕靜言思索這四個字。
選擇了這個行業,她後悔過嗎?
沒有。
如果不是演員這份工作,她在a市很難立足,更別說每月給父親贍養費。雖然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但是能夠遠離西頌,自在生活,已經是大學時期的夢想生活。
可以說,這份工作,給了她自由,也給了她底氣。
十八線的小透明,被劇組的大咖演員欺負,被公司拿捏,被網路輿論攻擊,又有什麼關系呢?其他工作也會有這樣那樣的不順意,哪怕是在小公司,底層職員也沒有任何話語權,受氣了只能自己消化。
這樣一想,似乎這件事也沒有那麼難接受。
這麼多年,每次遇到困難,似乎都是靠著這樣的阿q精神挺過來的。
她有些感激應赫,在迷霧裡點撥她。
他這樣的人,聰明、通透、從來不內耗。從認識他時起,他就是學校風頭無二的人物,人生從來順風順水。
他為什麼,會去琢磨這四個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