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04章 第四章:她可以不做愛,但必須要有個體面

他是典型的川渝爹味長輩,早年離異,大半輩子都在做老闆,習慣了發號施令,說話都用祈使句。

他破除了楊不煩對川渝“耙耳朵”的美好憧憬,男人,尤其是中年男人,畢竟還是男人。

他熱愛宏大敘事,朋友圈轉發的連結全是行業新聞、家國大事,行事作風不拘小節,和江其深的潔癖不同,垃圾桶三分鐘不套垃圾袋,他就會往裡吐痰。

這也讓他本來就差的父子關系,越加水火不容。

江其深和江國威只要待在一個空間裡,十分鐘內就會吵起來。江其深厭惡他爸,尤其不能聽他爸提他媽,早就拉黑了他爸的微信。

平時父子倆根本不聯系,聯系都是透過楊不煩,她就是他們之間的漂流瓶。

……

很快就到了江父家,楊不煩把泡沫箱交給住家阿姨,阿姨:“可惜小江總不吃羊肉,這都送來給老江總了。”

楊不煩笑笑,就見江國威踱了出來,雪茄夾在指間,又或含在嘴裡,腮幫子先癟了再鼓,又鼓了再癟。雲霧繚繞,像個煙囪,楊不煩都沒看清他的臉。

“江叔叔。”

江國威坐在沙發上,示意楊不煩也坐下。

他抽一口雪茄,眯眼,更深地靠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滿意地籲出一口煙,喊道:“小楊啊。”

楊不煩就坐直了,準備聆聽他的吩咐。

江國威說:“今天讓你來呢,是想讓你父母來見見面,我找人幫你和其深算了個好日子。”

他輕輕磕去煙灰,沙發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異響,“明年是寡婦年,結婚犯沖,那我尋思就今年唄,年底之前辦下來。”

楊不煩沒說話,寡婦年咋了,死的又不是我。

江國威並沒有徵詢她的意見,繼續鼓腮,癟腮,像頭肥胖忙碌的金魚,安排道:“把桃園那個什麼明珠的那套新房過戶給你,作婚前財産。你回去先跟其深說,再問問你父母,有沒有其他要求。”

楊不煩沒說話,有人問她意見了嗎?

結婚是多麼隱私的行為,而它卻被降格到必須在某個掌握權柄的人的命令下進行。而她深知,這不是接納,只是不得已的向下相容。

坐了一會兒,又聽江國威說了一些以前縱橫商場、叱吒風雲的往事後,楊不煩起身去了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聽見江國威在打電話,她本來要快步過去告辭,但聽到“不滿意又能咋樣”這種字眼的時候,她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江國威沒有察覺,聲音依舊洪亮如鐘,“不滿意又能爪子嘛?我勒個兒子,從小到大就很有主見,合適的女娃兒一大把,他非要選這個,就依他噻。”

然後他開始笑,笑著一疊聲說了幾句“沒有沒有沒有”,像是什麼謙辭,說完之後,楊不煩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全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本來是閑言過耳,楊不煩還是下意識退了兩步,餘光裡瞥見阿姨一臉尷尬地看著她。

她繞過巨大的山水屏風走過去,悄聲跟阿姨說她走了,阿姨點頭,第一次沒有留她吃飯。

走了很久才走出小區,楊不煩看見一個雪茄館,鬼使神差進去買了一支最貴的。第一次知道雪茄還能論支賣,等剪完點燃後,她才走出去。

她蹲在路邊,學著江國威那個樣子,抽一口,再一口,想象自己是成功企業家,管理百億公司,一天點十個男模。那個勁兒“噌”就上來了,彷彿往體內注射了兩針睪酮素,人都自信起來。

可那個煙霧滾過口腔,往喉嚨裡去,頓時像有鴨嘴鉗在旋轉跳躍,她忍住不適抽了第二口,沉默了一瞬後,就瘋狂用後腦勺砸牆了。

她把雪茄豎在眼前,靜靜看著它燃燒,彷彿給自己上香。

真是有種刀叉切泔水的美。

她洩氣地想,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窮與富中間隔著無形的牆,高牆之內,連條狗都有響亮的姓氏;而高牆之外,芸芸眾生不過是一堆無足輕重的數字。

牆內牆外是沒有通道的,無論如何都會各自回歸,成為涇渭分明、不可逾越的兩個階層。

就像這支不屬於她的雪茄,就像另一個不匹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