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心跳漸漸平複,然後她慢慢走到舞臺中央,追光隨著她的步伐最後停在了鋼琴上。
“我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鋼琴上靈活地飛舞,音樂隨著琴鍵的起伏緩緩流出。然後,我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緊張了。”齊悅茜說到這裡鬆了一口氣,似乎隔了這麼多年,依然心有餘悸。
坐在對面的林貝貝點點頭,也欣慰地笑了起來。
“後來,我終於又看到了他。他也上臺表演了,吹了個笛子,真的吹得特別好聽,我第一次見到能把笛子吹得那麼好的人。”
齊悅茜說得口渴了,拿起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臉上微微有點泛紅,不知道是被店裡的熱氣蒸的,還是因為在林貝貝面前把她的小男孩吹得天花亂墜。
八歲的氣悅茜站在臺下,看著舞臺上閃閃發光的少年,那麼耀眼,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放大。突然,一陣沒有來由的難過席捲了她,她茫然無措地望了望四周,一片濃重的黑暗——在那個小男孩的眼裡,自己是不是也等於不存在呢?”
小男孩表演結束之後,大家一起吃了頓飯,然後他就跟著他的爸爸媽媽匆匆離開了酒會,齊悅茜甚至沒有機會跟他說一聲“謝謝”。
“後來,因為那次酒會的契機,我爸媽認識了不少市的音樂人。他們覺得應該把我帶到這裡來發展,所以我念完三年級之後,他們就開始張羅搬家的事情。”
林貝貝想起四年級之後就沒再見過齊悅茜,還有他們那段半路夭折的友情。
“到了市之後,我爸媽開始各處找人打點關系,因此我得到了很多演出機會,也逐漸開始有了一點名氣。可是……我一點都不開心。”齊悅茜說到這裡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自己和鋼琴之間有一種共通的靈性,大人們管這種靈性叫做“天賦”。
“你們家茜茜真是個彈鋼琴的天才呢,我兒子學了好幾年了,彈得還趕不上茜茜的一半好!”
“茜茜,好好彈!以後像郎朗那樣到國外的舞臺上給洋鬼子們彈一首,為國爭光,哈哈哈……”
“今天圈裡的那個大製作人還誇悅茜了,說她是天造之才,好好培養,將來肯定大有作為!”
……
齊悅茜木然地盯著前面來來往往的叔叔阿姨,胸腔裡壓抑著的東西張牙舞爪地瘋狂叫囂。
她越來越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上了這趟道?是熱愛在作祟,還是天賦使然?
她不知道天才是不是都很孤獨,但她在走向成為所謂“天才”的道路上,的確一片荒涼,寸草不生。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傀儡,不偏不倚地指向一個□□裸的目標——名利。
齊悅茜開始嶄露頭角之後,因為形象良好,漸漸有廣告商找到她,甚至還有導演請她去拍戲。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打算進娛樂圈,一開始彈鋼琴也純粹是因為喜歡,但是後來我發現很多東西都變味了,所以我毅然決然地跟我媽說我要回學校上學。”
不過,她沒有告訴林貝貝的是,自己當初差點吞下半瓶的利眠寧才守住了這份堅持。
“我覺得一切都太迷茫了,根本就沒有讓我選擇的餘地,我越來越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想在這條
道上一路走到黑,併成為一個別人眼中的“天才鋼琴家”。所以很不幸的是……”齊悅茜說到這裡笑了一下,“我現在只想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然後她特別開心地笑了起來,彷彿孩童般發自內心的最最真摯的笑容。
這麼美好的齊悅茜,願望卻是成為一個普通人。
林貝貝看著她,忽然明白能夠露出這樣的笑容怎會使她不愈發動人。
齊悅茜一出場就閃閃發亮,林貝貝因此斷定她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頭頂就鑲著光環,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她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急於逃離周遭的黑暗,卻從來沒想過,太陽也是會熄滅的。
林貝貝吃撐了,正扶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就聽見身後有人喊,“你豬啊你!吃滿漢全席去了?這麼久都不見人影。”
她和齊悅茜剛走到班級門口,兩個人聞言一轉身,看見楊灝從後面追了上來。
“你說誰是豬呢?”林貝貝眼露殺機。
“我是我是。”楊灝嬉皮笑臉地討好求饒,又小聲地補上一句:“幼稚鬼。”
林貝貝沒跟他上火,一本正經道:“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小學同學,剛轉來我們班,叫齊悅茜。這個是我高一同桌,楊大傻。”
“我叫楊灝,你好。”楊灝也不生氣,收斂起上次見到美女時玩世不恭的態度,人模狗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