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把麻繩套上脖頸的那一刻,她想的是,為什麼父親還不回來?為什麼,他當時不帶自己一起走,畢竟自己姓白啊!
後來,她重生了。
她一直覺得,父親一定是身不由己,他老人家經常跟董叔對談經世治學經書子集,對談國家民族黎民百姓,他在自己心裡,是那般一個擁有抱負志向的人。
那般驚才絕豔,卻被困在這個小地方鬱郁不得志,太可憐了,所以,他走了,去做大事去了。
所以,他不能帶自己一起,也沒法子回來接自己。
可是,原來,他不是為了什麼國家民族黎民百姓,他寧願娶一個破落戶,認別人的孩子在名下,只是為了,當官,榮華富貴,做人上人……
他還費盡心力去藏了個瘦馬,就為了能有自己的子嗣,那自己算什麼?自己遵守著他的叮囑,直到被逼死,又算什麼?
白露在夢裡千回百轉著,驀地又出現在了馬蓮河的碼頭上,那隻載著父親的船,又丟下自己了,她撒開腳拼命的追了上去,可怎麼追都追不上,無論她怎麼喊,怎麼哭,父親都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白露噌的坐了起來,眼前是綾羅帷帳,有風無聲的自窗外吹進來,她渾身都是冷汗,不由打了個戰慄,轉而但覺無力,便頹然的靠到床頭上。
看天色昏暗應該已經傍晚了,這一覺她竟然睡了這麼久,可卻覺得轉瞬即逝。
她輕輕喘著氣,室內空無一人,安安靜靜的令人發慌,高鶴呢?是因為對自己失望,所以走了嗎?
外面的春草聽到動靜,將腦伸出屏風檢視,帷帳並未拉上,見她醒了,也不敢隨意進來,忙問道:
“姑娘,要起身嗎?”
白露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春草頓了頓又問:
“王二爺調了廚子來了院子的小廚房,羊湯、雞絲紅棗粥都溫著咧,我伺候您吃一點吧?”
白露本來想搖頭,可驀地想起身上都汗濕了,若不換很容易便道:
“出汗了,拿身幹淨中衣來。”
春草連忙答應了,進來點上兩盞壁燈,然後找出中衣,被衛漁教的久了也有所改進,知道關上窗戶、燒上碳爐,還打來熱水,想先給她擦拭一番。
白露讓她放下帷帳,春草看她有氣無力,便鑽進來幫忙,換好衣裳後,春草出去掛起帳簾後,又問起可要用晚膳,白露卻問道:
“王爺呢?”
“不知道,他吩咐我進來看著您就走了,”
說著欲言又止,
“姑娘,您是跟王爺吵架了嗎?”
白露其實很想找個人傾訴一番,若穎娘在就好了,不,穎娘不行,關於老夫人和她生父現在為按察使的事,都是絕密,不能暴露。
若是董叔,也不能說,她以前是不好意思透露自己跟高鶴的關系,畢竟之前還請他幫忙找婆家,這才多久……現在,則是不能了。
她想不出來,若是董叔知道父親的真實為人,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呢?
她長籲口氣,春草一見以為被自己猜中了,訥訥的勸道:
“姑娘,王爺對你多好啊,我聽衛漁說,王爺從沒有這樣對過別人的,要不、要不我去請王爺回來,您服個軟,就肯定能和好了……”
白露想給好心的丫頭一個笑容安撫,但在春草看來十分悽涼慘淡,情不自禁的竟然哭了,白露十分無奈,虛弱道:
“莫要來招我了,讓我再歇會兒吧。”
春草本來很是膽小,但跟白露一久也就不怕了,且她也是真拿白露當做親人般,遂道:
“姑娘,你今日昏睡一天,一口水都沒有喝,再不吃東西,肯定受不了的!”
白露無法,道:
“那來點米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