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端來瓷碗,一勺一勺喂給白露,吃了半碗後實在用不下來,這才幫她扶著平躺下來,撤了去。
回來後看到白露又睡了過去,便將帳簾再次放下,心裡放不下,雖然白露平日不要守夜,但春草有些不放心,便去請教了衛漁,後者道:
“好丫頭,你終於開竅了,去偏廳搭張鋪蓋候著吧。”
春草難得被衛漁贊賞,當下開心的去了。
而白露自她走後,才睜開了眼睛,全因怕丫頭聒噪,此刻終於安靜下來,她看著帳頂發呆,半晌後翻了個身,驀地發現那根橫笄。
拿起來放到手上,滑溜溜的像是嬰兒的面板,仔細打量發現龍頭下方刻了一行小字:贈吾兒斂貞。
吾兒?
龍頭都是皇族才可用,而且皇族中也有等級劃分,這是誰送給高鶴的嗎?但高鶴字寒雲啊……
難道是高鶴送給誰的?或者確實是古董,乃是以前的主人贈送給兒子的,但既然是龍紋,那肯定是皇室的了。
白露微微嘆口氣,暗忖高鶴沒有待在內室,只叫春草來,可見,應該,是對自己十分失望的吧?
就像年前,他委屈臘八節為去看三弟丟下他,到頭來,顧唸的人背叛了自己,只有他在身邊,盡力呵護著。
現在,也是這樣,他處處為自己著想,可自己卻只想著爹,或者說,只想著自己。
對三弟、對父親的掛念,不如說是從前美滿生活的回味,尤其是對父親,前世,每每被欺辱,她就用父親叮嚀她照看好家人的話來自我慰藉,或者說,自欺欺人,同時暗暗的,她也非常期待,有朝一日父親能來接自己離開。
將希望寄託於他人身上,是多麼的可笑無知,這是她這輩子才能想透的道理。
高鶴不明白她兩世為人的鬱結,也不知道她前世的悽慘,所以他無法瞭解,父親對她的意義,已經不再單單是幼時教她讀書寫字的親人,而是一份寄託,一個讓她能堅強活下去的信念……
胡思亂想中,白露終於又睡了過去,一夜並無什麼動靜,直到天微微亮,春草因為睡不慣,先醒了過來,正在收拾鋪蓋。
忽然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瞧,赫然是從外廳進來的高鶴,換了身鴉青色素錦緞圓袍,春草先是一愣,隨即噗通跪了下去,高鶴只是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便繞過屏風進去了。
春草拂了拂胸口,想起衛漁囑咐的,若是主子爺跟姑娘在一起,就離遠點,但也不能太遠,要能隨時聽後差遣,但萬一真聽到什麼要立馬忘掉,一個嘆氣都不能傳到外面去,否則隨時有性命危險。
她倒是不擔心白露會處罰她,可對著王爺特別發怵,便趕緊抱著被褥跑了出去,而後立在廡廊下靜靜等著。
再說高鶴進去後,撩開帳簾看了看白露,但見她睡的安詳,心裡既踏實又鬱悶,踏實於她穩定了心境,鬱悶於她竟然就睡的如此安詳。
雖說他有自信她最終會選擇自己,但……他輕手輕腳坐到床邊,靜靜的凝望了她一會兒,微微嘆息一聲,剛要起身,忽而聽到她夢囈道:
“……別走……”
他心頭一軟,握住她的手,驀地被緊緊揪住,看白露眼珠子動了動,慢慢又恢複了平靜,高鶴給她掖了掖被角,抽出手,起身又走了。
出到門外,春草迅速垂頭跪下,高鶴頓了頓問道:
“昨日用食了嗎?”
春草頭都不敢抬的道:
“用了半碗的米湯。”
高鶴聽了,又有些心疼白露的身子,頓了頓道:
“你要多仔細些,若生了病,唯你是問!”
春草忙俯身拜下去:
“是,王爺。”
高鶴這才揹著手離開了,王峻等在內院門外,看主子爺臉色沉鬱,也不敢說話,跟著王三聖樓走去。
路上除去把守路口的侍衛,悄無一人,這次不聲張的過來,只帶了幾個暗衛,進了府便封鎖出入,包括如黃總管幾個管事那等的都不準隨意外出。
而其他下人,別說出府,就是平日連出院子都不準,若跑腿什麼必須帶上管事腰牌,否則拿下後當場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