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讀卷官們陸續也稟了自己的想法,殿試一般是糊名考試,但總共就這麼兩百來份卷子,大臣認字跡也能認出某些自家想推上去的人,各自意見便不盡相同,不過歸於展見星身上時,出現了驚人的一致。
一來方學士表態如此,等於是力保,二來其餘大臣們不少也有類似的考量,先帝在位雖短,但一改成祖氣象,執政又寬和,又肯納諫,君臣關係十分相得,輪到當今上位,也是英明神武,這個趨勢最好保持下去,廢后這樣為天下乃至後世都要指摘的一意孤行的聖意,不能再出現了。
皇帝沉默片刻,回想了一下那日殿試裡看見的少年,不得不承認,就人來說,還真不愧是個翩翩探花郎,他的臣子們隔著糊名也點準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到底是不是捱罵了?
皇帝想了半天,不能決定,回去乾清宮繼續長考。
已經正位中宮的汪皇后聞報,攜著三歲的皇長子前來為皇帝解愁。
皇帝快到三十歲才得子,對唯一的兒子還是很寵愛的,見到他在宮人的護持下,啪嗒著腳步跑過來,不由就『露』出了笑容:“大郎,慢些。”
“父皇。”皇長子朱英榕脆生生叫他,跑到跟前來,又騰挪著小肥腿要趴下行禮。
皇帝笑容更大,俯身一把把他拉起來,抱到膝上:“大郎今天都做什麼了?”
朱英榕扳著手指,一樣樣數給他聽:“父皇,我吃飯,和嬤嬤玩,母后教我背詩,帶我來看父皇。”
皇帝很感興趣地道:“哦,背什麼詩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朱英榕亮著脆脆的小嗓子,一句一句流暢地背了出來,汪皇后站在一旁,『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誇了一句:“大郎真聰明。大郎,你告訴父皇,這首詩是要教人什麼?”
“說母后待我好,我要孝順母后!”朱英榕大聲道。
皇帝面上的笑意一怔。
朱英榕看見了,他以自己那份孩童自有的聰明解讀了一下,馬上補道:“我長大了,也孝順父皇,為父皇分憂!”
“嗯,大郎真乖。”皇帝摩挲了一下他圓溜溜的大腦袋,稱讚道。
汪皇后與皇帝情誼甚篤,卻看出來了皇帝有些心不在焉,她擺擺手,屏退了宮人,輕聲問道:“皇上,外朝又有煩心事了嗎?皇上還是保重身體為上,不要太『操』勞了,臣子們多著呢,有事,命他們集思廣議就是了。”
皇帝順口問:“那要是眾人意見都一致呢?”
汪皇后笑道:“臣妾所知淺薄,不敢妄議朝政,不過既然臣子們都這麼說,那想來是不錯的,皇上不如納諫便是。”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這裡看著是有事的樣子,汪皇后不好久留,帶著朱英榕又走了。
又一刻鐘後,內侍進來稟報:“皇上,前面諸位學士尚書們還等著,伍老大人年紀大,已有些等不住了。”
皇帝驚醒,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朕知道了。”
殿試後第三日的早上。
殿試放榜非常快,按慣例,這一日就是放榜日了。
展見星呆滯立在長安門外,聽著奉命傳敕的舍人鏗鏘有力地一個個念著貢生名次,現在唸的那些人裡已經沒有她了,因為她在第三個就被唸了出來。
乍一聽到的時候,要不是許異和唐如琢一左一右地驚叫蹦跳出來,她幾乎疑心自己聽錯。
怎麼會這麼早?
怎麼會這麼前面?
寫下那樣一篇文章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做好了被壓到三甲最後一名去的準備,但不要緊,只要能中,在哪裡都是前程,都能做官做事,低一點又如何。
她只是不想被禁錮回那一道門裡去,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切實做一點事,如此足矣。
但命運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對她放送了一份寬容的大禮:她,是一甲探花了。 161
喜歡登天子堂請大家收藏:()登天子堂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